Chapter 033 霉斑核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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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年北方市场经济明显增长,就最新的上半年GDP同比增长达到11.4%;农工业的发展起到了总领作用,继而是服务业经济的带动,其中金融业增加值为最。
河劲是个商人,哪怕这个身份不是他意愿,但基于对于繁冗资料过滤的习惯,他只记忆部分信息。
他记得庾阙是搞经济的。
庾阙是名高知分子,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影响力不仅仅只限于就职的高校,在教育局、文化局都有他的几分面子。他在学术和教育上的贡献属实过于卓越,河劲翻看了好几页才浏览完,也就难怪。
再看到家庭情况的资料页,已婚,伴侣叫单渡,挂职多家金融公司,名下也有自己的公司,作用是辅助日常工作的,业内战绩显赫。不是娴静主内的角色。
关于庾阙这个人,河劲从未了解,也无须去在意。现在临时抱佛脚倒有些意外,他以为庾阙当年从庾家脱离出去只是一种明哲保身的远见,不曾想原来他的天地要比他想象的精彩的多,看来是他低估了。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河劲这趟来的用意。
河劲擡腕看了眼时间,又看了遍手机里的未读短信,他点开孟沪的消息,没什幺特别的情况。
“叔叔。”对面传来一道童稚奶音的叫唤。
虽然河劲从坐下起计算,时间才不过二十分钟,但对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而言,面对一个陌生男子乖乖坐这幺久已经是极限。
河劲没忘记对面还有个孩子,只是被他忽略掉了而已。
被这一声叔叔拉去注意力,孩子睁着纯洁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全然不知道危险和害怕,真的信他所说是他爸爸的朋友。
孩子问:“我爸爸妈妈什幺时候来接我呀?”
河劲刚才看过了时间,推测了一下庾阙的能力范围,敛下不自然地神色:“快了。”
孩子不懂:“快了是什幺时候?”
河劲微微蹙眉。
但又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哪怕他再有情绪上的不快显露,对方也不会理睬,幸福小孩儿的世界里除了可以依赖的亲人外就只需关注自己。
河劲抿了一口水,他没应对孩子的经验,只能勉强拿出对策,转移话题:“你喜欢吃什幺?”正欲把甜食的菜单页替他打开。
孩子果断开口:“我吃饱了。”
河劲视线落在他面前光掉的盘子上,哑然。
已经点过了。
河劲看向孩子的视线有点复杂,孩子的天真无邪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
“没人教过你怎幺防范陌生人?”河劲向后倚着,跟孩子聊起来。
孩子思索了一二,先从庾阙单渡排除,然后再到单威,园里老师。
河劲没等他想出个结果,“你叫什幺?”
资料上有显示,不过河劲不确定眼前的这个是谁。
“你来接我,不知道我叫什幺吗?你不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吗?”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的好朋友?”
“我爸爸什幺时候来,我妈妈呢?”
虽然问题一连串,但孩子的表现很镇定,没有要闹。
河劲:“单澜?”
庾阙有对双胞胎兄妹,只知道名字,河劲没看到照片,所以才会问。
对面孩子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稚嫩不掩俊秀的脸蛋鼓了鼓,“我叫庾邈!单澜是我妹妹的名字,连我和妹妹的名字都分不清楚。你果然不是我爸爸的好朋友。”
河劲:“......”
“哦,庾邈。”
庾邈已经给足眼前这个未曾见过的陌生叔叔最大的客气和礼貌了,不耐烦起来。
河劲不清不淡发问:“那你妹妹怎幺不在?”
庾邈摁亮电话手表的界面,手指操动,一边回答:“我们分开上学。”
河劲将他的动作看进眼里,没拦,“为什幺?”
庾邈:“什幺为什幺?”
一个问得随意,一个无心要答。
至于真的为什幺,根本不重要。
庾邈还没来得及敷衍,逼近一道急促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伴随掩不住的紧张:“庾邈。”
听到熟悉的声音,庾邈快速地爬下座椅,奔向女人的怀里,欢喜叫道:“妈妈!”
*
前来的女人衣着干练,却又不失风味,利落的步子在孩子扑进她怀里的那一瞬间柔化下来。
河劲意外单渡比庾阙先到,不过未有丝毫表露,又看了眼时间。
接到单渡视线的投递,河劲朝她做了个邀请入座的姿势。
河劲戴着墨镜,单渡很难凭借他一头金发判断出是否有见过面,或者是庾阙的朋友圈里存在这幺一个别类人物。
这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单渡摸了摸庾邈的头,将手机解锁后给他,让他坐在旁边,自己在河劲对面坐下。
单渡和人打交道中占主动的场合居多,即使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她也秉有习惯使然的气场。
“你是?”
河劲没有做自我介绍的习惯,也不对谁有这个必要。
反问单渡:“庾太太?”
虽听着像是确认身份,但河劲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对眼前人的了如指掌的气息。
单渡不傻。
出于文明人间的规矩和礼貌,她选择暂不对眼前这个男人私自接走庾邈做出质问,礼节性提唇:“原来找我先生啊?”
稍作停顿后,隔着那层黑色镜片,单渡也对他的身份再肯定不过了,
“会用这种方式见面的,恐怕除了河先生不会是其他人。”
*
能知道河先生这个人,那就说明庾阙没有对单渡有所隐瞒,看来夫妻关系不错。重要的是,有了这一点前提,河劲跟她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绕弯子。
河劲摘下墨镜,那双剔透的琉璃眼瞳在明烈的太阳光下越发显得幽深,道出一句言行不匹又歉意浅薄的,“冒昧。”
单渡不予应,看了眼时间。随即招手唤来服务员点单,注意到面前的空盘,又替庾邈点了杯温牛奶。
随口一问般:“河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单渡知道河劲在等的是庾阙,又因为见面的情景实在让人心生不爽,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别提多冷。
河劲了然,没有所谓。
正如单渡所清楚的,他在等庾阙。
但他也还是答了:“有问题请教。”
单渡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见没主动透露的意思,她也不想表现出兴趣追问。
扭头看向正在点手机的庾邈,问:“爸爸什幺时候到?”
庾邈往后看,视线在人流中很快捕捉到庾阙的身影,先指给单渡看到,然后再跑过去,口吻和方才叫妈妈时一般欢快喜乐:“爸爸来了。爸爸!”
河劲看得出,庾阙有个幸福的家庭。
他不是个好人,也不崇尚高贵品质,他得出这一点结论,是为了从庾阙嘴里要话的时候更能快速有效。
他做事,从不图光明磊落。这个大概是生在庾家长在庾家的劣根性,也或许是庾阙费尽心思脱离的原因之一。
同样是蓝天下呼吸,谁也不愿浸在泥沼中。
可河劲与庾阙又有不同。
他没选过。
也没有过机会。
*
庾阙把庾邈单臂抱起来走近,看到单渡,而后看向河劲,谈不上意外,也更谈不上喜,甚至本该是愤怒;但庾邈在,他和单渡从不当着孩子的面泄露不好的情绪。
庾阙将手搭在单渡肩上,另一只手臂上还端着庾邈,俯下身在单渡正好扬起的脸上落下一道吻。
没急着拉开距离,庾阙就着姿势询问单渡:“要不要带庾邈去逛逛?”
单渡明白庾阙的用意,问庾阙要了车钥匙,“我们先去车上。”
庾阙始终笑得温润,看向单渡和庾邈时脸上的宠溺出奇一致,将庾邈放下来,车钥匙给他拿:“庾邈,跟妈妈回车里,爸爸马上回。”
庾邈向来听话,小小的手心包住车钥匙,牵上单渡的手,郑重的点头颇具男子气概似的:“好。”
庾阙摸了摸他的脑袋,给单渡一个宽慰的眼神后看着二人离开。
面上的温情也是在二人身影融进人群看不见之后消失的,庾阙解开西装外套的一颗扣子,寒着脸在刚才单渡的位子上坐下,服务员这时送上来单渡点的英式红茶。
庾阙道了声谢。
河劲始终在等着他先开口。
可庾阙并不急,喝着单渡点的茶,就是脸色较差,时间他有的是。
尤其是在对面人不远千里来有求于他时,用带走庾邈这不干不净的法子来促使这出见面。
庾阙对河劲的了解,就连听说都很少,那边人的消息早就被他屏蔽在生活圈以外了。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实在没有多少能说得出口的交情,名义上的关系在庾阙给出那张纸之后就彻底斩断了,而血缘关系,更不会有谁去在意,是与否,双方也都不在乎。
沉默里,河劲在观察庾阙,但阳光过分耀眼,没多久他就挪开视线转向街旁行人。
无论从一开始自己对面坐着的是谁,像是一个象征,于他十分遥远却不陌生。
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世界,其余的都是世界外的活物。
这个世界的运行,和谐而秩序。
*
良久后。
河劲终于开口,“我这次来,”
“河劲。”对面人不客气地打断他。
茶吹凉了三分,但庾阙的不乐意还在,只不过克制着没表现,不是在给谁面子。
“我记得我们有言在先。”他开口总是不急不缓,提醒道。
河劲记性不差,所以他这次亲自来了。
庾阙似觉得荒唐,但没那幺多容纳可以给,“我再没记错的话,一个叫孟沪的人已经被我拒绝过三次了。”
“在河先生开口前,我想先问问。”
“你觉得你来和其他人来又有什幺区别?你那点自信就是靠骗走我儿子?”
“河先生果然一派作风。”
河劲手里捏着墨镜的金属边缘,指腹轻轻摩挲,这是他在斟酌时一向会有的手上习惯。
他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好怎幺让庾阙交代了。
庾阙的身份太敞亮,摸清他的关系背景太容易,想要控制和利用也不是什幺难事。
恶人是不讲章法的。
河劲也没打算讲。
可就在单渡带着庾邈离开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处于制定秩序的高位太久了,用了刚才很久的沉默以对才得以酿出一句。
“抱歉。”
“我只问一件事情,问清楚就走。”
庾阙和河劲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范围,谁都不知道对方平日是怎样一般受人敬畏,亦或令人唯恐得罪。
庾阙自认为大多数时候自己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人,但事关乎孩子,他宽容不了。
“哦?”庾阙转了个音,佯做不解:“河先生要问我事情?”
“那你有没有打听过我的咨询服务费不低。”
庾阙的话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不配合的态度。
是河劲早有所预料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过从庾阙这里采取和平的方式,被庾阙一激,他的脸色垮得很快,愠意显然:“庾阙。”
庾阙应:“嗯。”
河劲:“你试过和妻儿分离的滋味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