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给自己的舅舅柳呈擡官职,并想将柳呈之女纳入宫中,此番动作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但他又不敢一下子将步子迈得太大,怕彻底惹恼丞相一派。
权衡之下楚栎决定给丞相的长子燕与赐婚,有意将先皇的第六女——安昭长公主许配给他,以示安抚。
乐安侯世子燕与今年二十有四,官至九卿廷尉,却至今仍未娶妻。
楚栎也担心他迟迟不娶妻是因其中有什幺秘辛,决定先将燕与召入宫中问问他本人的意思。所以赐婚一事暂未对外声张。
此事传不到外廷,身为皇后的燕灵绾却不可能不知。
皇帝召见燕与当天,她鬼使神差地跑到宫墙间的甬道默默等待兄长。
这日下了大雪,雪花在空中纷扬飘舞,御道上银白一片映射着落日的余晖。
燕灵绾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白狐裘但仍觉有些寒意。
她知道兄长总有一天要娶妻的,她当然不会阻止,更没有立场去阻止。
只是这些日子她总会想起兄长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令她每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下她只想当面问个清楚。
燕与是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看到燕灵绾正在狭窄的宫墙间等他,他的妹妹那可怜的鼻尖冻得通红。
看到来人,燕灵绾接过青婴手中的伞,对着身后的宫人轻声命道,“你们不用跟上来,我同兄长有话要说。”
她独自撑着伞向他走来,“阿兄,陪我走走吧。”
他无法拒绝。“好。”
待已看不清众人的身影,燕灵绾才停下脚步,她看向兄长平静的双眸开口问道,“阿兄,你要娶安昭吗?”
燕与摇头,“我不会娶她。”
燕灵绾不知自己为何骤然松了一口气,但她仍不甘地追问,“可是哥哥总要娶亲的。你想娶谁呢?”
燕与望着胞妹娇俏的小脸,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又很快归于沉寂。
“今日天太冷,别染上了风寒。灵儿,你该回去了。”
“你又这样。”又一次被搪塞过去,燕灵绾气得忍不住跺脚。
他越是逃避,她就越要得到一个答案。
“阿兄今日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燕灵绾面上虽倔强执拗,心底却有两股力量不断撕扯揪动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心早已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固执地想要兄长回答,另一半却快要恨死自己了,她是疯了才这样不停地逼问兄长。
空气陷入一片冷寂,唯有雪花仍在空中飘零。
过了良久,他终是开口,“那你要我如何呢?”
燕与将目光移向远处的宫墙,眸中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意,“灵儿,你已知晓我……而今你要我如何?”
燕灵绾怔愣地望向兄长,“我……”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她却一点也快活不起来。
看着一直以来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兄长此刻却好似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她只觉悔不当初,自己方才那般行径实在可恶!
是啊,就算知道了她又想让他怎幺做呢?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燕与又是未来要继承父亲爵位的世子。她怎能让兄长背负兄妹乱伦的骂名。
可她早已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年少时在心中暗暗埋下的种子此刻终是破土而出,她忍不住开口,“那哥哥知晓我的心思吗?”
燕与蓦地怔住。
“你以为我年少时整日说要嫁给兄长这样的人是在说笑吗?”
燕与喉间微动、阖上双眼。
他只觉自己胸口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再次涌入鲜活的血液疯狂跳动,可这复苏的结果却是无边的挣扎与痛意。
最终,他只能忍下心中翻涌的一切情愫,细细凝望燕灵绾那双灼热的眼眸,涩然道,“也许上天只给我们这一世兄妹的缘分。”
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这是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羁绊,却也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能亲眼看着她长大成人,陪在她身边护了她十几年,他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