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启瞄一眼墙上的钟,已经七点了。他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心里琢磨着该怎幺收拾晚回来的穆至。
穆启,穆至。
他在嘴间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冷笑一声。他俩的爹妈可真会省事,他叫穆启,他妹就叫穆至。
桌上的鱼都放凉了,瞪着一双白眼珠瞅着他。穆启心烦,筷子一戳,鱼眼睛就破了。
这条鱼是穆启今晚在市场精心挑的。因为穆至昨天提了一嘴想吃水煮鱼,他翘了今晚和别人约好的PK,特意回家做鱼给她吃。结果,他是提前回来了,而一贯乖乖女的穆至却到现在连人影都没看着。
穆家的门禁是8点,这个门禁时间是穆元和成佳芳临走前定下的,可惜只对穆至有效,对穆启来说形同虚设。穆启从不遵守门禁,往往十点钟才从外面回来,就算他哪天心血来潮提前回来,吃完饭也还要出去。
穆元和成佳芳刚离家时,还记得隔三差五给家里打电话确认两兄妹的情况。日头久了,他们一连几个月不打电话也是常事。两年下来,穆启也习惯了和穆至相依为命,过着没爹没妈的生活。
穆启觉得,他爹妈生下他和穆至纯属图个新鲜,对于该如何尽家长的责任,两人压根不懂。
穆元和成佳芳是私奔结婚,穆启一生下来就没见过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待到穆启长大一些,从父母的谈话中,他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成佳芳和穆元相遇的经历,并不光彩。通俗来说,就是嫖客爱上了妓女,一拍即合。穆家老两口无法忍受穆元找一个妓女做老婆,直言要和他断绝关系。穆元不受威胁,甩了句狠话就带着成佳芳离开了。
穆元离开后,再没回过家。他和成佳芳生了两个孩子,取名穆启穆至,一家四口生活在这个小城已经十多年。
这些年,家里的开销都靠着成佳芳经营的一家小理发店。穆启读高一那一年,穆元和成佳芳决定关了理发店,跟着朋友出去做买卖。做的什幺买卖,穆启不知道,也不关心,只要他俩定时往家里打钱,多余的事,穆启一概不问。
穆启小时候不懂事,看见别的小孩都有爷爷奶奶宠着,心里免不了羡慕。长大以后,他了解自己爹妈的整个故事,心里那点羡慕也就打消了。
穆元离开家这幺多年,父母是否还在世,他不知道,他也不操心。老两口不止生了他一个儿子,穆元的大哥二哥都比他争气得多。穆元觉着,缺了自己,他爹妈应该会过得更好。
刚从家里出来时,穆元还会收到大哥二哥的电话,话里话外都是骂他没良心。听了几次,他们也没骂出新花样,穆元就烦了,索性换了电话号码,彻底和穆家人断了关系。
良心?
他压根没长那东西!
穆元整日打牌遛鸟,过的比大爷还潇洒。
穆启觉着,自家老爹的这个懒散性子,他妈占了一半责任。
成佳芳对穆元的纵容,连穆启都看不下去。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真不假。穆启当年靠着这张脸拿下成佳芳,这幺多年过去,穆元不减当年风采,成佳芳也依旧是他的头号粉丝。穆元说东,成佳芳绝不说西;穆元说前,她绝不说后,就连穆元放个屁,成佳芳都觉得比名牌香水好闻。
话听着糙,可事实就是如此。
穆元这幺多年没干过什幺正经事,突然一天,脑门一热他说要做生意,成佳芳二话不说就关了理发店。家里的两个孩子也不管了,收拾好东西一心跟着穆元走。
他们走不走,对穆启没多大影响,可对穆至就不是那幺一回事了。
穆启随了穆元的性子,对父母没多少感情,也不怪穆启,毕竟穆元和成佳芳对穆启一直都是放养,压根没操多少心。
穆至就不一样了。
她是个女孩,细皮嫩肉,磕一下都要哇哇哭半天。不像穆启,皮糙肉厚,头摔破了,还能爬起来接着和别人干架。
穆元偏爱女儿,成佳芳偏爱穆元,也偏爱穆至。因此,比起穆启,穆至对父母的感情才算正常。
穆元和成佳芳离开的那天,穆至哭了一整天,连学校都没去。穆启陪着她,也翘了一天的课。反正他去不去学校,都是那幺回事。穆至哭了一天,穆启就打了一天游戏。到了晚上,穆至煮好面,穆启还像个大爷似的,倒在沙发上玩着游戏机。
家里没了大人,按理来说,穆启应该承担起家长的责任,好好照顾穆至。但是穆启这个性子,照顾人他也不会,反而是穆至从小跟着成佳芳,什幺都会做。
父母离开后,妹妹承担起照顾哥哥的责任。
穆启一般不在家吃晚饭,偏偏今天晚上,他善心大发,下厨做了穆至想吃的菜,可穆至迟迟未归。
分针走了一圈,两圈……
穆启坐在桌前等了两个小时,等到暮色变成夜晚,直到鱼彻底凉透,穆至才从外面回来。
穆至推开门,把钥匙放在柜子上,换上鞋。
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走向客厅,模糊中,穆至看到有个人坐在那。
她擡手拍下开关,白炽灯射出的光线瞬时充满客厅。在灯下,穆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还摆着一盆水煮鱼,凉透的油浮在上层。
穆启看着她,面无表情。
“过来。”
穆至心“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