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日。
一早,郗耀夜和郗良拿了羽毛球拍守在车道旁的草地上,一边期盼远方家人的到来,一边打球,无所事事的梵妮充当她们的裁判。
站在阔窗前,安格斯远远地盯着郗良的身影,她今天穿着宽松的黄色上衣,黑色运动裤,脚上一双黄色运动鞋,站在浓绿的草地上颇为显眼。她体态轻盈,高举球拍奔来跑去,灵敏迅捷,连连打出好球,与对面的郗耀夜势均力敌,打得难分上下。
凝望竞技的少女,秋风迎面而来,仿佛将她的轻松惬意也带了过来,安格斯感觉得到,那跃起的矫健身姿有多意气风发,和她在拉斯维加斯时全然不同。当时,她缄默、忧郁,得不到佐铭谦,放不下佐铭谦,她苦恼极了。如今,安格斯的脑海中浮现出蛮不讲理的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二者的身姿跨越时间重叠,纹丝不差,他知道她一点儿也没有变,也谨记自己是靠什幺得到她的。
一眨眼,安格斯侧身,看向在办公桌前忙碌的佐铭谦,沉吟道:“夏佐。”
佐铭谦头也不擡,“什幺?”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幺?”
“在至少五年内,不,十年,十年内,不要有女朋友,也不要结婚。”安格斯厚着脸皮说,“最好一桩风流事也不要有。”
佐铭谦手中的钢笔停了下来,幽深的暗眸定定地盯着安格斯。
“否则我会很难办。”
安格斯并不直接,但话及此,佐铭谦也不是傻子,他明白,郗良仍然不会接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多亏你的父亲,现在她是老板,老板下令,我们这些小的可无法违抗命令。”安格斯轻笑着说,轻飘飘一句话,带着绝对的威胁意味,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佐铭谦无话可说,冷睨一眼后,继续忙自己的事,同时言简意赅道:“让她离你的肮脏生意远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
九点多,打了个平手的郗耀夜和郗良停下来休息,一起伸展筋。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驶来黑色的轿车,郗良欢呼道:“妈妈来了!”
几辆车子停下时,从车上下来的人们令等待多时的姐妹二人微微失望,没有她们的母亲,只是法兰杰斯家族的人,和她们的妹妹。
阴成安一下车便跑过来抱住两个姐姐,“姐姐,我好想你们啊!”
“你怎幺会和玛拉阿姨他们一起来?”郗耀夜一下子察觉不对劲。
“因为……”阴成安羞怯一笑,转过身看向和自己在同一辆车上下来的霍尔·法兰杰斯。
罗莎琳德走上前,淡淡说道:“夜,你的母亲有个紧急手术,所以推迟了过来的时间,娜斯塔西娅的父母陪她一起,大概下午会到。”
郗耀夜和郗良云里雾里对视一眼,梵妮直白问道:“既然这样,娜斯塔西娅为什幺会和你们法兰杰斯一起来?”
阴成安一脸甜蜜说:“是我要和他们一起来的。”
几人说话间,法兰杰斯父子及其手下径自进门去,玛拉·法兰杰斯笑着走过来和女孩们打一声招呼,迫不及待去找江韫之。于是,泊车点剩下几个黑衣人,自成一派,其中一个长着东方面孔的白净男子左右张望一下,携人走近阴成安。
“这是谁?”梵妮诧异问。其余几个人她都见过,是她的同僚,星星军团的成员,想来是负责保护阴成安的,唯独这个东方人于她而言陌生得很。
“他是……”阴成安一时没准备好措辞,茫然地看着挺拔的男子,“云、棠。”
郗耀夜和郗良好奇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他是东方面孔,年轻冷峻,乌发肤白,一双深邃的眼睛只盯着阴成安看,目光如炬,直白而冷硬,仿佛阴成安欠他很多钱。
一旁的男人毕恭毕敬道:“小姐,这是星星军团第十三队队长,云棠。”转而又给云棠介绍郗耀夜和郗良。
“她呢?”名叫云棠的男子面无表情看向梵妮。
“她是你的下属,不过目前归艾维斯调遣。”男人说。
梵妮一惊,“他是第十三队队长,我的上司?”
星星军团里人才济济,再如何天纵英才,能爬上队长之位的少说也年近三十了,而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年轻得过分,阴郁的美貌稚气未脱,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我们以前没见过……”郗耀夜心里和梵妮一样吃惊,星星军团的成员她见过没有八成也有一半,没听说过还有中国人。
男人道:“云棠今年才成为星星军团的一员。”
梵妮瞠目结舌,没碰过这样空降的,“今年才……就是我的上司了?”
云棠淡然问:“你不服气?”
保持沉默的罗莎琳德终于忍不住附在梵妮耳边低语,“据我所知,这人虽是中国人,但从小在苏联长大,是苏联军人,二战时期数一数二的狙击手,听说近战也是无人能敌,所以,别冲动。”
梵妮不知道罗莎琳德是不是在恫吓自己,但艾维斯五世都让人家空降当队长了,她哪里会不服气呢?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你好,队长。”
一行人往房子里走,姐妹三人手牵手,后面紧跟着云棠等人,罗莎琳德被梵妮拉住,两人走在后面窃窃私语。
“亲爱的罗莎,你能告诉我这是怎幺回事吗?艾维斯怎幺会派这个人来保护娜斯塔西娅?他是在保护娜斯塔西娅吗?为什幺我感觉他心里有鬼?”梵妮局促不安问。
罗莎琳德看一眼云棠挺拔的背影,心情复杂道:“恐怕艾维斯是想促成他和娜斯塔西娅。”
梵妮差点反应不过来,“什幺?”
……
大厅中,只有黎蔓秋和约翰在闲聊,当拜尔德·法兰杰斯走进来时,对上约翰的眼睛,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约翰·哈特利?”
看见拜尔德,约翰下意识往他身后的门口看去,先后看见霍尔、玛拉,然后没人了,他暗松一口气,“好久不见,法兰杰斯先生。”
“你怎幺会在这里?”拜尔德想不通,“康里得病了?要死了?”除非康里得了绝症,找不到更高明的医生,否则安魂会的约翰·哈特利医生不可能出现在佐-法兰杰斯的地盘上谈笑风生。
“我的天,康里要死了吗?”玛拉煞有其事地问黎蔓秋。
黎蔓秋哭笑不得,“祸害遗千年,他活得好好的。”
“那幺约翰·哈特利在这里干什幺?”拜尔德不记得往年的每次聚会有这个人出席。
黎蔓秋笑而不语,约翰无奈摊手,“说来话长,等你的好朋友告诉你吧。”
法兰杰斯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之时,康里、江韫之和江玉之闻讯而来,接着,女孩们手拉手走进来,令人诧异。
“小安?你在这里,你的母亲呢?”江玉之问。
“妈妈要下午才到。”阴成安说。
“你一个人来的?”江韫之紧张问。
“我是和玛拉阿姨一起来的。”阴成安说着,晶亮的蓝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霍尔,心中满满的欢喜溢于言表。
“康里,”拜尔德指了一下约翰,“这个人是怎幺回事?”
空气里忽然灌进一阵冷风,众人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而奇异,几乎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作为多年好友的拜尔德和康里,离成为亲家只差一场婚礼……
没等康里开口,门口传来皮鞋沉稳的脚步声,安格斯和佐铭谦一块来了,看见那头光泽美丽的金发,拜尔德蹙起眉头,既意外也不意外,有约翰·哈特利的地方,有安格斯也说得过去。
“铭谦哥哥,我们打完球了。”
郗良开开心心往佐铭谦跟前凑,却被安格斯一把拉进怀里,春心荡漾圈得紧紧的,磁性的嗓音微微上挑,带着撩人心弦的暧昧,“良。”
在场的人只要眼睛没瞎,耳朵没聋,都不至于看不出来安格斯那一腔水管爆炸似的占有欲正汩汩往外喷洒,温和的神情下,他的眸光略带敌意和防备,扫过佐铭谦又落在霍尔·法兰杰斯身上。
如晴天霹雳,拜尔德瞳孔一缩,玛拉惊呼掩口,“我的天!”
事到如今,康里依然没接受现实,他郁闷道:“韫之,你告诉他们。”
江韫之于是轻声说道:“良和安格斯在一起了。”
而这就是约翰·哈特利与安格斯这对教父教子出现在佐-法兰杰斯家里的原因。法兰杰斯夫妇直直盯着安格斯,半晌一声未出,似是在消化准儿媳妇被别人捷足先登的事实。
阴成安却眼睛一亮,上前不敢确定问:“哥哥,你和姐姐在一起了?”
安格斯擡手往小姑娘头顶上摸了一把,笑着应一声,看见这一幕的霍尔微微眯起眼。
“你会让姐姐永远幸福快乐的,对不对?”阴成安还清楚记得,安格斯答应过她,要实现她的心愿。
郗耀夜反应过来,插嘴问:“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哥哥喜欢良?”
阴成安点点头,“哥哥问过我,姐姐喜欢什幺东西。”
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意外,因为他们早已知道,蛰伏十年、处心积虑的安格斯要吞掉郗良,根本就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有说我喜欢什幺东西吗?”郗良好奇地问。
“嗯。姐姐喜欢红色,喜欢枫叶,喜欢枪,喜欢刀子,喜欢电影,喜欢……”自家姐姐的喜好,阴成安一清二楚,如数家珍。
郗良想起来安格斯将红色钻戒戴在她手上的一幕,这才恍然大悟,安格斯不是随便送的,是有备而来,他知道她喜欢什幺。
她微微仰起头,朝安格斯露出纯真无邪的笑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