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烧成灰烬的残骸前,树的脑海里乱糟糟浮现着许多画面,任凭她再坚强,再努力,也无法在短短几天内恢复大家忙了一个月的心血。
用照片取得分数,或许没有问题,但大家的努力呢?要这幺放弃,真叫人不甘心啊!
每次遇到困难,树总会想起一个人,然后仰头问,“把拔!怎幺办啦?”
心念如转盘一转,树轻喃:
「大哥…」
她被自己喊出的对象震撼到,也揪痛了心。从什幺时候起,心里已经认定并依赖了广颢?
拨开痛和思念,她提起脚步,一个人缓缓走进烧成灰烬的小屋。在湿冷灰烬中拨弄焦黑如炭的残木,期待还能找到修复的可能。一切近乎烧尽,没有一处完整,越找希望越渺茫…
贡、叩!
「啊!」
正当树找得慌,一根焦木蓦然从后方倒下,狠狠砸在后脑上,仿佛要把她打醒,顿时疼得热泪盈眶。
树终于停下胡乱拨找的动作,仰头,视线穿过空洞的屋顶,望着靛蓝色天上泡沫般的月影…
嘎嘎…风一吹,屋架残骸摇摇欲坠,粉尘悬浮弥漫…没了,连主架构都出问题,没救了。
真的…没救了…热泪溢出眼眶,流过面颊。跟这个小屋一样,她和广颢之间…
全毁了。
§
午后,和母亲通过电话,广颢假借收拾东西的名义,幼稚的进到树的宿舍。里面根本没多少他的私人物品,他却拖拖拉拉收了半天,其实暗暗等着树回来。坐在沙发上,他拨了几次电话给树,都没有人接听,以为树因为承风刻意避着自己,真是越想越生气。殊不知,树的手机落在饭店房间,根本没拿回来。
「哈,搞不好跟承风去约会了!我在等什幺。」偶然看见挂在角落的洋装,是树早上回来换下的,广颢突然想通了,收起手机,果决起身离开。
他在车驾驶座上,透过车窗往宿舍和树回来会走的道路看了又看,再次确认没有人出现,即入挡离去。
行驶路上,电话进来,他点开了免持扩音。
『老板,跟您报告一件事!不是关于公司方面的。』从阿梧的声音松紧度,可以感觉到是件不算重大的事。
「有屁快放,废话少说!」广颢看着路况,转着方向盘,心情、语气都很差。
在听见老板声音不太对劲,阿梧瞬间提心吊胆起来,一改明朗语调,有些战战兢兢:「S校下午发生火灾,烧得有点大,只有商铺财务损失,没有人员伤亡…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就是小鱼秘书…和秘书室大家想表达对黎小姐的关心,确认她那边是否没事。」怕挨骂,他的声音越说越弱。
撞球台旁,成群秘书们团团围绕阿梧,看他握着电话原地发呆,忍不住窃声问:
「欸,皇上说什幺?」
「小梨子那边没事吧?」
阿梧脸色结屎,「老板什幺也没说!把电话直接挂了!我死定了!都妳们这些疯女人害的!我干嘛一时被妖言迷惑打这通捞什子的关心电话啊!」他一边惨叫,一边拿着茶杯出去,留下一地傻眼的秘书小姐们。
广颢挂断阿梧电话,马上联系承风:「承风,小树跟你一起吗?」
『没,我自己在司朗家。』对方语气很冰冷。
「S校火灾,你知道吗?」
承风听了很惊讶,『火灾?!不晓得,什幺时候的事…』
没等承风说下去,广颢直接挂断电话,调转车头往学校去。
黄色封锁线在草场外围随风旋荡,广颢依照上回印象找到最初破铁皮工寮的位置,烧毁部分的华丽舞台设施旁,仅剩一漆黑残破。
「…树!小树!」
有人在叫自己,树独自站立在废墟里,不知发呆了多久,她愣愣回转过身,看见黑影晃动。
树睁大眼睛,好像在绝暗中看见一道亮光…
「哥…广颢!」
朦胧月光穿破阴云,从上方大窟窿投射下来,照在女孩脸上,沾满污灰的脸颊有泪痕划过的干涸。
焦黑的残骸骨架不住随风嘎吱作响。跨过横倒的铁柱,广颢走靠近她:「小树!妳怎幺在这!很危…」
「我告诉上天!」再顾不得心中顾虑,树激动大喊:「如果愿意再给我机会!再见到大哥…遇见广颢…我要跟他说,对不起!」
「我说的那些伤你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为了面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伤害你,对不挤!」她的声音已经模糊哽咽,「我其实不想伤害你!」
广颢加速来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我知道!我后来有想到,小树一定是被逼到了,不然以妳的个性根本不会那样。」
听见了谅解,仿佛不断坠落深渊的心被接住,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男人更是把她抱紧紧,用袖子替她擦泪、擤鼻涕;她也紧紧、紧紧地环住广颢的腰身。
嘎…嘎吱—…
摇晃的焦黑屋架仿佛在提醒着他们此地的危险…
「哥!」树把脸埋靠男人胸口,勒紧双臂:「小屋烧光光了!什幺都没有了!」
「好多人都怪我!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早知道当初就跟着摆烂!这种大家都不想承担责任的事,谁扛谁倒霉!」满身的压力,她终于再扛不住,哭着说:「过几天就要开幕了!来不及了…现在做什幺补救都来不及了!」
广颢拥紧她,「让我来处理,好吗?」
树猛摇头:「不行!商铺有做竞赛!大家都靠自己努力,你插手的话,这样对其他参赛的商铺不公平。」
「狗屁!」广颢不以为然,「社会从来就没有办法做到公平。掌握资源越多的,本来就做什幺都越顺利。现在妳有资源,倚靠资源又有什幺不对?」
树没有反驳,她真的乏力了,也无路了。
「我们走吧!」广颢松开她,转身背对,却是蹲了下来。
透过含泪的双眼,望着模糊的背影,树毫不犹豫的趴到上面去,环住男人脖子;广颢两手护到身后,背着她慢慢站起来,走出焦黑苍凉的废墟。
「虽然知道妳喜欢承风,知道会让妳为难,但,我就是无法割舍妳。」男人边走边说。
「小树没有大哥,也没有承风了。我已经跟承风说,没有心情做他女朋友了…」树趴在温暖背上,缓缓的说出分手原因。
「小树好傻,怎幺…竟然想把我和承风都推开。」广颢叹气道。
「因为会害你们吵架!阿嬷说,一家人团结很重要,关系强过外人。」树很认真的说:「是我害你和承风吵架,你们都很好,我很喜欢你们是一家人的感觉,如果我一个外人会害你们互相伤害,那幺,离开就能解决问题了。」
「对我来说,小树不是外人,是值得珍爱的人。也是因为这样,我和承风才会冲突。所以,不可以再为了这个理由,把我推走!懂吗?」
树沉默了,静静靠在广颢宽厚的背上,卡在喉心的苦涩来自压抑的眼泪和感动。
「广颢,你欠我一次烧烤…」
「哦?什幺时候欠下的?」广颢活泼俏皮的问。
「那次你女朋友来公司,你就忘记我们说好晚餐要去吃烧烤…」
「女朋友来公司?嗯?」
昨晚失眠、加上今天的折腾,树趴在广颢背上,此刻逐渐放松的心情,令她昏昏欲睡,阖上沉重眼皮,说:「我知道自己很差劲,明明知道和你在一起,对不起你的女朋友…可是…我就是好喜欢大哥…好爱好爱…停不下来…」
广颢反复思考着她的话,挑起半边眉毛:「妳是指甄悦吗?」
「她不是我女朋友。在遇到黎树妳之前,我没有女朋友…」感觉背后的沉重与静默,女孩浑身重量都落在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小树?」
两人一路边聊着,其实早离开校园,行经过车子边,广颢继续向前走,背着睡着的女孩沿着学校外围又散步了好长一段路,才唤小黑过来。他背着黎树站在路边等车,车一到,小黑下来协助两人上车,另有司机把停在学校的车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