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毒入体

夜风浩荡,月影苍茫,木轮滑过地面的“辘辘”之声欺近,凌鸢一转头,视线越过暗沉夜幕与坐在轮椅之上的少年凝目相对。

朦胧光影里,目光交汇间,浸没在溶溶夜色之中的少年郎,眨了眨眼,一片森冷肃杀的眼底忽地添上了一抹温柔。

他身子半欹半侧,坐姿颇显随性,气势却浑然自成,仿似登高临下,一览众生,砥砺如雪,桀桀生辉!

但一双漆黑的眼睛直望而来,却仿若点缀着明月长夜,柔和旖旎,温柔广袤。

凌鸢呆了一呆,遥遥望着他迎着自己的视线,踩着璀璨剑光,踏破春风静夜,携明月与杀意,悠然侵入暗巷,宛如月下仙人!

天地清辉,都在这一刻惶然褪色,世间风华已尽数俱往他身上倾注!

对峙之中的那几人也只来得及喝出惶恐之极的一句,“什幺人!”

但见少年身侧一人,一身黑衣,神色森冷,手中长剑已振臂而起,劲风飒然,如龙腾凤翔,向几人咽喉疾掷而去。

数道剑光并起,凝寒入木,交错扑面,一时之间银光乍裂,亮如白昼!

凌鸢却已是顾不得再去看什幺仙不仙人了。

空气中弥漫的奇异乌香,勾魂一般在鼻腔流连不去...

她闻着这股味道,心里焦虑不已,早乱了章法,愤愤骂了句该死,简直是快要气炸了!

这长生殿枉称邪魔外道,竟也会搞阿芙蓉这样不入流的毒药...

乌香阿芙蓉,本作房中术之用,少量吸入不过就是令人酥筋软骨、身体敏感,能成什幺事,好歹也要见血封喉才配称邪教罢!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李简治下就这样穷苦的吗...烈毒都使不起,他还算什幺天才!

倒不如快快寻一处山野荒土耕田去吧废物草包!

可惜任凌鸢气得如何咬牙,眼下偏偏就是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拿住了她的命脉,尽管她能解百毒,却偏偏奈何不得阿芙蓉。

这乌香药效迅速,发作极快,就这幺短短的数息之间,但觉灵台一暗,她胸口陡然心痛如绞,手背青筋突现,脸色惨白如纸。

痛得魂魄都仿佛在刹那之间被抽离躯骨,原勉强倚靠于墙角的凌鸢呜咽一声,痛苦地按住了心口,猝然一头栽倒在地。

就像最后一寸灯芯终于耗尽,她眼前发黑,耳边杂音纷乱,嗡鸣不止,呼吸都已经不利索了...

这破败的身体实在难以为继,凌鸢痛不可耐地撑着地面喘息,感觉毒素随着气息流动扩散至全身肆虐,已令她微有麻痹之感。

正咬牙强忍,强撑清明,忽觉风声疾劲,腰间一紧,便被凌空紧随而来的一道浓重黑影,一把抱起放置在温暖的怀中。

“怎幺回事?”少年面色大变,将她打横抱起,低声问,“你怎幺了?”

许是以为她受了什幺凌虐,但见她身上并无伤口,只是体温热得非比寻常,他伸手摸向她腕间脉搏,探之跳得快而无力...

少年目光一沉,眉心皱得更深,像抱婴儿似的抱住她晃了晃,哄道,“是什幺地方不舒服?告诉我?”

“放肆!别,别碰我...”

体内灼心之痛愈烈,凌鸢痛得连说话都困难,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如油煎火炙,火辣辣地疼,五脏六腑,血肉模糊。

已没办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她吃力地擡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用力地呼吸,“送...送我回凌天宗...快...”

五脏六腑痛得犹如互在扭打咬啮,骨骼肌理宛若被搅碎了无数次,她额角已尽是细密汗珠,散乱的发丝于风中蜿蜒飘飞...

她咳了几声,急促地喘气,声音嘶哑,极负痛苦,“送我回去...凡你所求,我师兄,我师兄当无不相允...”

少年神情复杂,不置可否,只盯着她终于露出的狼狈之色,垂目望了半响,淡淡一叹,“现在知道想家了?”

“谁让你贪玩,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出来游荡...”他低眉,轻轻抚去她额角的汗珠,“自由很好,可你需要有人陪伴。”

迷蒙中,凌鸢哪里还听得见他在说了些什幺,她已痛得哆哆嗦嗦,气若游丝,连思绪都是破碎的。

神志不清间只会一声又一声地喃喃轻唤,“师兄...师兄...”

少年望着她怔然半响,双眸满是阴鸷,那头黑衣人剑锋肆虐,长生殿几人许是不敢直撄其锋,人影起落迅速向巷外纵跃而去。

“追,”少年抱紧了凌鸢,浑身气息一冷,眼中杀意毕现,寒芒凛冽,“一个不留。”

黑衣人领命远去,巷中杂声遽消,幽幽光影中,少年久久揽着怀中的女孩儿不放。

良久,他轻笑一声,缓缓催动座下轮椅,“凌飞能做的事情,我为什幺不能做?”

“凌飞不会去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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