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说句知道了,直直走出公馆大门。前脚迈出大门,顾微庭后脚追上来,给她递了一块手表:“拿着,别走着走着忘了时间。”
甄钰大拇指摸过手表光滑的表面,玻璃下的时针暂指在七与八之间,七点二十多分的辰光,甄钰随口一句八点回来,而后把手表袖进口袋里。
那娘姨与甄钰不熟,说不上一两句话,离着几步的距离,跟在后头走。
在公馆喝了那杯牛奶,兴许是太甜的缘故,半杯落肚,躺在床上一会,喉咙有物蠕动似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卡在哪儿引人泛恶心,到外头有来走一走,身心舒服许多。
听顾微庭的话走灯光下,但路灯照下到脸庞上,烦剧殊不胜,甄钰往暗处偏,于筛月下步行,神思远游,不小心走远了,没有停下的迹象,直到被娘姨拉住才站住脚步。
娘姨做声叫一句甄小姐:“走许久了。”
甄钰回头看路,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竟看不到顾公馆一点影子了,再擡眸看看一旁的路标,不知自己拐了多少条巷子,自己竟走出了大马路。拿出手表一看,八点三十分,甄钰粉唇微绽,吸口寡气,觑准方向,原路返回。
步儿迈开走了一百来米,娘姨揣着手上前,问:“不如坐辆黄包车回去?”
“唔,”甄钰挨着一面干净的墙壁走,“罢了,多走走吧,今日躺了一天,骨头酸酸想出出汗,我想客人也没走,回去没人说话也是无聊,困也困弗着……”
娘姨退一步,跟在甄钰右肩头下走。路程过半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脚踝,冷意从脚踝爬到膝盖上,再从膝盖传到背脊,甄钰打个哆嗦,缩起肩膀,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忽快忽慢地走,拐过一条巷子,擡头便能看见灯火通明的顾公馆。但也好巧,再将近归馆的路上,遇见了在哪儿避风划火柴的顾玄斋。
顾玄斋神气颓丧,庞儿上有几道阴影,甄钰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只眼里瞧着那具身影眼熟,多看了几眼。
顾玄斋在礼不吃烟好多年,今日嘴巴格外苦涩,想不定要吃烟,他侧身站着,一只肩膀倚着墙壁,一下又一下地划火柴,可风儿不给面子,火柴划不着,划着了也很快灭去,好不容易划着,送到嘴边尽力吸了一大口烟,余光里便看见立在不明不暗处的甄钰。他手足无措,手指没夹稳,才吸一口的烟,就掉在了脚边,有点勿着勿落的。
顾玄斋不着痕迹踩灭了烟,缩嘴吐出烟雾,废话剪断,露出浅浅的笑容,呼甄钰为小本家,打了声招呼。上回单独和顾玄斋碰面,是在蓝桥门首,顾微庭还没从英国回来,甄钰忙着杀了段家民,对他的态度不凉不酸,说话不犯寻思。
刻下碰面,关系变了,那会儿他是客,不识窍也无大关系,现在他是客不似客,兄长不似兄长,相处起来不像与发生过肉体关系的顾微庭相处时那般自然,模糊不清的关系让甄钰感到尴尬,但也礼貌回了笑,生疏地呼他为顾大少爷,娘姨也跟着喊了一句。
乍听到“顾大少爷”这个称呼,顾玄斋满脸写着不高兴,心头火织,仿佛消受了一场孤零滋味,似悲似怒地握起拳头,不避嫌疑,一只前臂拦住甄钰的腰,将她上半身往自己怀里靠近:“为何对待我这般生疏?你实对我说。”
哪知道顾玄斋不尽道理来这幺一出,劲儿又大,甄钰震惊未过,一时脱不开,立脚不稳,身不由己,整个胸腔亲密贴在他胸膛上。
娘姨眼睛瞪大了一圈,欲上前帮甄钰,却被顾玄斋一个眼神击退,不敢再生那帮忙的念头。娘姨在顾公馆待了数十年,顾玄斋的脾气个性摸得清清楚楚,是个放荡散漫的小开,却不是个善良的人物,狠起来,跟沪上做黑生意的人一样。
甄钰鼻管里闻到了烟味和酒味,酒味酸溜溜的,烟味本就不讨喜,两种味道结合,闻久了愦愦欲吐,她强忍那股忽生的恶心感,垫起脚身子一截截往后仰去,试图不与不秀气的顾玄斋沾皮。
面对质问,甄钰并无分解:“我们本就不熟。顾大少爷,您喝醉了!”
顾玄斋听了解释,不但不放开,眼睛还拢近,觑甄钰细腻不见毛窍与瑕疵的脸颊,似笑非笑地提起旧事儿:“不熟你当初为何寻我帮忙?”
“顾大少爷!我没记错当初是你主动来帮忙的。”甄钰急了,急出了粉汗,眼中含泪欲滴,眨一眨,就滚下两滴泪珠。
顾玄斋忙用袖口接住两滴泪珠,动作轻柔:“可你当初不加以考虑就上了我的车,我比他先认识你,为何你总是这幺冷淡呢。”
柔软的袖口擦过脸颊,甄钰不受用,脑袋一热,双手搭在顾玄斋肩头哪儿攮,抵配一死了:“不了事而已。所以顾大少爷今日是想讨什幺东西?”
顾玄斋轻轻一笑,讨什幺东西,他自个儿也不清楚,拉着肩膀上的一只手往自己的唇边送。
唇边有胡子茬,甄钰指尖刺痒不已,恶心感不断加重,顾玄斋入了迷魂阵,一个翻身,把甄钰压在墙壁上,擡一腿压住她不安乱动的双腿,而后起了毛心,喉咙咕噜一声吞下一口唾沫,屏住呼吸,凑近粉嫩的唇瓣。
凑得越近,酒味烟味更浓烈,眼看唇瓣要贴上来,自己也无路可退,甄钰开始左右扭动头部躲避这个吻。
但脖子扭动的范围就这幺大,顾玄斋觑个亲切,额头抵上来,喘粗气道:“其实……我喜欢你许久了,但你娘姨护着你,道我身心脏得与染了梅毒人一样,而你干干净净的,是个可人意儿,我琢磨着你也吃不克化我这种人。可是,你寻谁不好,为何要寻我弟弟……”
话毕,扎眉扎眼,就咬住甄钰的下唇,甄钰哼一声的空隙,上唇被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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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次治疗牙齿,就是取牙髓,打了麻醉还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根本无法忍受,扎小针的时候,眼泪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