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眼梅腮(2)

赫连澈走出盥洗室时,只见餐桌空空落落。

侍从官早有眼力见地将女人请走,并未留此让他心烦。

“少帅,梁城秘书部拒绝将电报上呈,他们说司令病中,不宜惊扰。”

随行参谋长沈泽言撩开脆生生珠帘,对沉默摇杯的男子报告。

赫连澈眉心微皱,握着细长杯腿的指骨稍一用力,便听玻璃咔嚓碎裂。

暗红葡萄酒液溅落在纯白桌布,如血蔓延。

“请示少帅,是否要再派专人去梁城告知?”沈泽言提议。

男人掏出一方手帕,不紧不慢擦拭指间残液,淡道,“不必。”

他叔父向来是如来佛祖,壁立千仞,手眼通天,又岂会不知?

不过是懒得插手,冷眼看他处置罢了。

三日前,他将新到的六百石面粉拨给手下亲信军官王若成。

结果李长贵得知后,大为不满,当晚便率部下去王若成家附近,美名其曰试枪,结果硬是把两百挺机关枪子弹啪啪打得精光,差点将王若成老婆孩子吓死。

敲山震虎,杀鸡骇猴。

赫连澈明白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少帅,李长贵不守军纪,我们大可依军法处置,而无需司令手谕。不然若是其他师长纷纷效仿,一有不悦,便满城试枪试弹,那与哗变何异?”

沈泽言满脸愤懑,大有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军纪军法……”男人冷笑,“叔父都没放话定李长贵的罪,我又岂敢僭越,忤逆他老人家?”

“少帅,此事已拖延数日,亟需尽快解决。”

男人未回,只是接过侍从官燃好的埃及烟,静静吃尽。

“把拨给王若成的军需追回,改拨给李长贵。再慰他辛劳练兵,奖他一百挺机关枪。”

赫连澈将烟蒂灭在烟灰缸,站起身,面无表情往外走,墨绿外套搭在肌肉紧实的小臂,身姿潇洒。

“少帅……”

沈泽言惊得冷气从脚底心直往脑门冲。

这不等同于昭告天下,永军少帅做不了主,连赫连司令的一条老狗都辖制不住,反过来倒要向它摇尾乞怜。

“照我说的做,事妥后再打电报告知梁城司令部,如此一来,料想叔父的病也就好了。”

见沈泽言还一脸不情愿地站在那里,赫连澈停住脚步,轻叹一口气,拍拍他肩膀。

“泽言,记住,他只是我的叔父,而不是父亲,一字之别,差之千里。”

……

夜色如墨入水,迅速晕散。

十几辆军车在沛州大街飞快行驰,男人凝望车窗外闪闪烁烁的霓虹,思绪片刻,骤然道,“停车。”

坐在副驾的沈泽言,忙回头问,“少帅,怎幺了?”

“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别跟着。”

“少帅,这……”

他话未说完,便见英挺高大的男人消失在浓浓墨色中。

夜色阑珊,赫连澈不知不觉竟走到沛州四街。

小裁缝铺的门板已然掩闭,他擡起腕上的欧米茄金表,指针赫然指向十点。

这幺晚了,她会在干什幺呢?是在桌前温习功课,还是已经入睡了?

赫连澈这样想着,唇角情不自禁牵起一抹笑,似将军中的烦扰与不快一并弃之脑后。

“小曼曼我怎幺以前没发现,你这幺贪吃,一大袋奶油玉米花都被你吃光了。”

遥遥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话音刚落,便气得少女伸长手,去打他,伴随男人的求饶声,两个人嘻嘻哈哈直往自己这边过来。

欢笑晏晏,仿佛一只小手捏紧他的心脏,浸在冰水里,死命蹂躏。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扯破衬衫袖口,径直往裁缝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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