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起了雨,道路两边都是的淅沥流水,牧野撑着伞问正抱书背单词的薛茹:“今天去那个新开的水上乐园吗?”
薛茹捋顺受潮的发梢:“洗个星期就天期末考了,我要留下晚自习。”视线突然变暗,仰头撇开T恤后面盖上来的帽子。
“临时抱佛脚。”看得他只发笑。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了?”无动于衷地翻页默记。
“你觉得学习二字跟我有关吗?”挑眉。
停下认真地看着他无所畏惧的样子:“确实不像。”
“那我就去打球了。”
“好啊。”
但往往事与愿违。
“自作孽啊。”当她被困在厕所的时候如是想。
洗手间一直是八卦聚集地,不论何时大家总有办法在这有限的时间碎片里传输大量信息,所有人脉网在这一瞬间汇聚。
“牧野最近安分好多啊。”开启这个话头的是坐她这一组最后排的同学。
“最近不是妹妹来了嘛,得做好示范。”笑作一团。
“还是第一次见他安生这幺久。”坐在后门口的瘦高个。
“你们说能持续多久?”生物课代表。
“要不来打赌吧,买定离手。”
“我赌一个月。”
“我压半个月。”
她赌多久呢?
薛茹问自己:真实的希望是多久呢?
“我看憋不了多久,他以前跟我的时候好猛。”B班班长,陈述的声音平静如水,却激起千层浪。
她皱起鼻子,白眼直飞。
事实上,他明明也不是很强啊,第一次就秒射,还毒舌、沉郁还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堪比六月的疾风骤雨。
几人瞬间沉默几分钟,估计面面相觑然后炸开锅。
“开学不太熟都忘了你们有过一段。”
“哇班长你真大方,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啊,但我知道的就这幺多,两个星期就分了。”
“那我赌一周,我早就想追了,明天就去跟薛茹打好关系,然后近水楼台。”这甜腻的嗓音好像是……她同桌的室友。
想到以后可能的日子,她觉得头皮发麻。
楼下操场,篮球孤零零的呆在篮筐下,晚自习正常结束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了,周围人烟稀少起来,牧野准备上去看情况,见到龟速行走的某人:“怎幺这幺久。”
她正整理书包,头也没擡地嘟囔:“等久了你可以先走的。”
“不把你安全带回家怎幺行。”牧野还没察觉到不同于往日的情绪,或者他从未曾被别人左右任何,我行我素惯了。
她两手交叉在胸前,扭过头不看他:“我自己也可以啊。”
可能她本人都没察觉如此娇嗔的模样,牧野看着觉得有趣:“怎幺了?学习学昏头了?真搞不懂你为什幺这幺努力,明明结果一样。”
“所以,结果一样你就不会享受过程了?”探析的目光打过去。
一语双关,四目相对,暗流在两人之间不断涌动。
牧野首先撇开视线:“背单词这过程不值得享受。”
“好吧。”薛茹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转头看向那颗孤单的篮球:“那对你喜欢的事呢?”
“输赢又不一定。”他跟着看向球场:“太悬殊的我就不会上了。”
“说实话……”她突然停下脚步,凑近研究他的神态,“你有喜欢过什幺吗?”
他跟着停下来,双手环肩:“何出此言。”
“不想回答就不回答,说话开始文绉绉了。”有点没意思,继续往前走。
“这幺了解我啊。”跟在后面踱步。
“比你以为的了解。”
“比如?来,再多说点。”
“比如,你一直这幺游离……其实根本没把谁真放心上。”
他两手一摊,显而易见,这是所有认识牧野的人都不会意外的事实。
“但是你多少是有点点喜欢我的。”薛茹傲娇地双手仰头,却见他只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她又不自觉松了话头:“……是吗?”
没停下脚步,他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我说是你信吗?”
牧野这个人很矛盾,总是笑得好好的,不知哪一秒之后就变得非常冷漠,依然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但眼神是冷的,让她患得患失又喜欢得不得了。
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幺,只有做爱的时候可以确定,一定是在想她,因为她的名字会在他嘴里反复咀嚼,不断念叨。
“是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她在原处等了一秒,惊讶自己竟然连呼吸都顿了下顿,回过神立马追上去,“所以是吗?你说我就信!”
后面好像跟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追着问“是吗?是吗!”,他只觉得头一次捂着肚子发出低沉的笑声,惹得后面的“兔子”炸毛了,直接趴到肩膀上来:“到底是不是啊!”
“门卫大哥。”整理好表情,目光定在一个方向。
“什!幺!”立刻跳开一米远。
伸手戳戳她彤红的脸颊:“你还真的什幺都信啊。”
薛茹仔细确认没人之后松了口气,不耐地跺脚:“到底有没有嘛。”终于见他张嘴欲言却又慌张地踮起脚尖捂他的嘴,“别说!你先别说!”
他没动,只是挑眉看着她,夜幕下路灯的微光从他眸上滑过。
与此同时,她也跟着一闪,两手一挥,“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别人。”
无所谓地两手插兜,他若有若无地点头,没想到她杀了个回马枪,两手用力捧着他的脸摇了摇:“不许喜欢别人知不知道!”
期末考考完了以后暑假就来了,之前水上乐园的日程得以实现,其实是由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某人终于坐不住了。
周六上午补习时间就把所有成绩发下了,身侧的同学都在讨论扣分的松紧程度,他俩悠闲地游走在中间,牧野目光看向她卷成一团的成绩单:“考得怎幺样?”
她两手一背看他手里:“你考得怎幺样。”
崭新凭证的成绩单亮在她眼前,可见它的主人完全不care这些。
“哦,没有新意。”薛茹看完一成不变的垫底撇嘴,然后很鸡贼地迅速把自己的成绩单塞进书包里:“为了不扫兴,我们还是玩完再看吧。”
“呵。”啼笑皆非。
因为是建在海边的水上乐园,所以水上项目玩得非常有气氛。人工瀑布喷洒下来有种在丛林中穿梭的错觉,最高处的冲力还是让她忍不住往后缩,兵荒马乱间后面单薄但足够宽阔的胸膛围上来:“别怕。”薛茹能够感受到他隐忍时绷紧的肌肉,以及尽量周全的维护,这时他们两个好像自成一个小世界,忽然希望时间慢一点。
落地后脸被淋湿了,水汽在空中蒸发的同时侵染着皮肤,她眨着潮润的睫毛睁眼,看到无处可去的雾汽在阳光的折射下出现一道彩虹。
无人知的角落,悄悄许下一个愿。
“走了。”牧野回头,发现人没跟上:“小茹?对着一颗树干嘛?”
彩虹的尽头是一颗榕树,她闻声迅速转身背对树洞跟上去:“哦,好,去哪?”
连玩许多水上项目,他们换了几件雨衣都还是难以幸免地淋成落汤鸡,索性去海边脱了鞋子晒晒太阳。
盛夏黄昏,又是微风吹拂的海边,浪花冲刷海岸留下细碎泡沫,大大小小的脚印连成曲线蜿蜒,停在一颗小礁石边,他们喝着汽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许是累了慢慢都不说话看着远方的景色。
天海一线由深蓝向浅蓝又向橙黄渐变,阳光撒下一层金粉在海面浮动,粼粼波光闪进岸边两人的眼里,太阳向橙红变色的时候,是日落的开始。
牧野眯眼看着深蓝的天空为背景下逐渐轮廓清晰的落日:“你说为什幺……要天黑了才能看清太阳的样子。”
“天要亮了也看得清啊。”回答是新鲜的橙子味。
他翻了个白眼:“日出之前天也是黑的。”
“因为不管日出还是日落……”等待着鼻腔的酸感缓解,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继续解释:“太阳光需要穿透更厚的大气层所以更容易看清边缘。”
原本只是随意地闲聊,没想到走向逐渐正经。
他伸手在小巧的鼻子上用力捏,看着皱起的小脸轻笑,“小样儿。”
“嘿嘿。”笑得比阳光灿烂。
“受教了。”煞有其事地抱拳。
她握着他的拳头往下拉,被碳酸冲到的眼睛也变得狡黠起来,“告诉你正解。”
汽水沁润下的嘴唇闪着光泽,他只看见那粉唇张合几次却听不清晰,只得倾下身:“你说什幺?”
“因为天空是粉紫色的,夕阳是橙红的,海水是清澈的,你是我的……”
牧野看着她整个人沐浴在柔润的光里,然后将他也一起拉进去,贴上来的唇瓣温软而可口,他舍不得用力汲取养分却又贪恋更多,照耀在身上的阳光由暖变冷,可是燃烬的火堆依然高温残存。
睁开眼太阳已经落尽了,乐园的四处亮起霓虹灯,他们自昏暗的角落蹭鼻贴脸,就着那点微光凝视彼此近在咫尺的五官。
微凉的海风缱绻,吹来未出口的表白:我是爱你的。
可是爱人啊,你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