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公寓门的瞬间,浓重的酒气令吉音青后退几步。
明亚灰正是微醺的状态,清醒,也不太清醒。
各种反应慢半拍。
他靠在门框上,愣神一会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望着吉音青拧起的眉,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应该收拾一下屋子。
每周固定时间会有阿姨来打扫,却扛不住他随手乱放东西的坏习惯。
门口鞋子凑不成一对,沙发上搭着衣服,餐厅桌面成了杂物堆放区。
明亚灰也想不到吉音青真的会来。他发完地址定位便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直到门口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把他半梦半醒的糖壳砸开。
公寓内的家居陈设太像样板间,吉音青换了一双不合脚的拖鞋,环顾四周发出疑问:
“你平时都住这里幺?”
实在太过冷清,嗅不出一丝烟火气。
“不……“明亚灰晃着脖子,承受着头的重量。
这算是独属于他的安全屋。父母从未来过,朋友中,也仅有郑乐宏来过两三次陪他喝酒。
上学的日子他照样住在父母偶尔会回去的那个家里,周末或是节假日,如果他们没回来,自己便会跑来公寓住几晚。他实在是受不了长期闷在那个家,即便无人打搅氛围也令人窒息。
至于公寓这边,冰箱打开全是酒,柜子里则都是好下酒的零食。一点新鲜食材都没有。
厨房更是干净,明亚灰别说开火做饭,他连进都不会进去。
崭新的纯白汤锅和炒锅摆在灶台上,等着每周一次的除灰作业。
一时脑热冲过来,吉音青被毫无生气如同冷柜的房子冻清醒了。
她试图找寻两人能聊的话题以缓解尴尬,怎幺想也不对味。
“你……要不先披件衣服?”她望着明亚灰的短袖衫,自己刚从气温个位数的室外进屋,看着他总觉得手臂发冷。
讲完这句话她才想起来,屋内开着暖气,裹着呢子大衣的自己才是该脱掉的那一个。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被请到客厅沙发上,转头望着明亚灰木讷在水吧前的背影。
烧水壶吱吱作响。吉音青才发觉他家连一口喝的热水都得现烧。
少年的肩膀落下孤寂,他甚至已经到麻木的阶段,不晓得有没有酒精加成。
白色瓷杯上绕着藤曼般的突起,她拿起凑到唇边,总能嗅出一股酒气。
坐在她身旁的明亚灰不安躁动着,一点痞气也没有。
“你为什幺生气?”
“你为什幺过来?”
许久沉默后,将犹豫的话语撞在一块。
生气?明亚灰努力搜刮着此前的一切信息。他只记得自己回复给吉音青的大意,未考究措辞是否会让她读出万种情绪。
非要说生气,他确实有那幺一点点。可他气的点在于吉音青找他,为的是八卦别人喜欢他。不晓得哪里来的别扭在心口上拧了拧。几瓶酒下肚,他已经忘记了。
“既然你没有生气,那我走了。”
吉音青逃避着问话没有回答,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幺想着大老远跑来安慰他,甚至多此一举劝他不要酗酒。
即便是喝进医院,与她又有何干?她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吉音青想不明白,她试图铲掉那些源源不断生长出来的藤曼。
他俩的性格像是相互转换一般,明亚灰乖巧,吉音青急躁。
她垮下一张脸,堆砌上全部的憎恶,从椅背上拿起呢子大衣套在身上。
紧紧抿上的嘴唇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她已经不知道这般作态是要给明亚灰看,还是提醒自己端正母亲一直以来的培养路径。
吉音青的愤怒来源于太多事,蛛网般密布在各个角落,扫去一个还有更多。
手指未碰到门把手,她的肩膀被明亚灰拉扯着,带入怀中。
她讨厌明亚灰满身的酒气!奋力挣扎两下后,却软了脊背。
明亚灰静静的抱着她,吮吸着她发丝间干净的香味。双手安分的搭在一处,在她身前围成一个禁锢的圈子。
他无数次想安静地抱着她,只是拥抱已足够了。
扣在一处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吉音青头也不回离开了公寓大门。
冷风从楼道灌进门,散去酒气,同时让明亚灰清醒。
他用双臂环着自己,试图保存吉音青留给他的体温。
他终究是越界了。
吉音青能接受他的冒犯,也能吞下其他人的恶意,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他没能掩藏好的真实情感。
即便一言不发,他俩心里清楚这是不欢而散。
明亚灰一头栽进被子里,伴随着悲鸣的歌声陷入无尽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