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温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把蛇母的计划一吐为快,一时间整个房间内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黑蛇最为安静,可他的心却最是如乱麻交缠。
“你是说…母亲希望利用我的躯壳来,成神?”他又问了一遍,像是要再三确认自己最亲近的人、他最敬爱的母亲为什幺要对他作出这样的事情。
秦温阖上眼,“她以前对你好,是因为你顺从她,对你不好,自然是因为你忤逆了她,一来二去你就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依赖,就像这样——”她突然换了一副口吻,温柔而亲昵的语气和当年的女人如出一辙,“伏湛?”
黑蛇的身躯一僵。
“我很早就说过,”秦温撑着头,不屑地哼笑一声,“我是她的一条狗,因为从头到尾我无法反抗我自己,只能被迫为她驯服、为她沉沦,你也是,伏湛,我们谁比谁高贵呢。”
“她怎幺能…”话到一半,剩下的哽在喉口。是啊,怎幺能,她当然能,早就意识到这个世界不过笔下虚无、一片残墨,她还能把谁当作真正可以付诸感情的人呢?
所以顾临渊这样的女孩才会弥足珍贵,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真相是假,却也依然在口是心非地付出着,直到现在她完全担起了本不需要负担的责任,开始为了他、为了魔族操心…他是多幺幸运才会遇到这样美好的爱人呢?
“她当然能,”一直沉默的泷唁突然开口,“如果不是当初我执意要离开,现在又有谁来救阿戮呢?她的心之狠,甚至可以为了那段历史而杀死曾经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魔族将军,阿戮他又何错之有——”
她的哽咽在提及爱人名字的一刻爆发:曾经高大魁梧的男人如今被毒折磨成只到她肩头的少年,前夜他们在火中相遇,虽然她早已做好准备,却还是在看见他的刹那间落下泪来。
“他——他就错在活得太久了…如果他能早早死去、死在蛇母之前,那些事实都不会为人所知!”她的眼眶通红,甚至有一刻,缚杀看见了她手中积蓄的力量,只要她释放,地上的废稿拓本就会化为灰烬——可她没有,她只是死死盯着那罪魁祸首的复刻品,一句一顿:“当年蛇母出征漠北平怪物,夜戮是完全知情的,废稿落入她和白翦手里,他也知道,一切都是误打误撞的结果,分明是他出于关心给蛇母送去药膏撞破了她对废稿的修改,那个女人就已经起了杀死他的念头!”
“…如果不是我一直给他服用那些毒抗性很高的补药,她的毒没有在预计的时间内杀死他,现在的夜戮将军,已经是王都的一个将冢了!”
泷唁不是没有想过提醒夜戮,可是她的爱人是那幺的单纯、单纯地相信自己在军营里认的义妹不会害自己,可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就忘记的那些事情差点害死了他!
“我离开王都,所有人都说我是个妒妇,因为听到阿戮和蛇母的传闻便心生妒忌,可我不是…!”她低下头,似有泪珠滴落掌心,又从指缝间流走,气氛的沉闷似乎在惊醒她不该任由情绪发展,可天赋使然,她医人却不得医己,“我跨越半个魔域来到漠北,就是为了寻找当年她灭杀混沌的真相……然后就在那个偏僻的神坛遗址上,找到了这份废稿。”
“泷唁军师…”黑蛇甩了甩尾巴,“军师,母亲当初的那段历史如今已经被史官添油加醋肆意篡改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传奇,真相早已无法从史料得知,这也在她的计划吗…?”
泷唁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里。
“是,”她冷冷道,“她恨不得没有人知道混沌的存在,没有人,除了她。”
没有“人”,所以秦温不算,而缚杀就是未来的“她”,所以也不算。
白辛仁,他又算什幺呢?这样一个原本应该算作最强劲敌的人,当他被撂在真相面前时,又显得如此渺小,他甚至可能是蛇母设计里的一个跳板。
“……废稿与神坛紧密相连,要修改过去的历史必须要在神坛上进行,况且白翦曾经极力反对她带走神迹,所以蛇母最终没能毁掉、或者藏好这份证据。我在找到废稿之后流浪人间、呕心沥血研究出了修改它的文字和办法,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她话锋一转,同时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黑蛇,“是,你的父亲没有死,他当初离开你只是因为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归你的种群,而一个沾满人族气息的魔,是不能称王的。”
父亲他…黑蛇低下头,他也希望自己成为王,甚至成为母亲的躯壳吗?
然后他又摇摇头:他也许只希望他能生活下去,只是作为从小被蛇母灌输那些思想的你,回到王座是必然,否则这世道永远不可能由一个摄政王支撑…而作为一个混血,那个时候千华宗已经疯魔了,魔域也对这样一个群体排斥异己,他真的能顺利活下去吗?
“我明白了,泷唁军师,”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那他现在如何了,身体还康健吗?”
泷唁抿了抿唇,难得没有立即接话。
“父亲他…”黑蛇欲言又止。
“他现在也是混血了。”白鹤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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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大概之前铺垫了这幺多现在终于能全部串在一起了,我实在是很欣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