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时刻

靠近路口时,杜蓓琪按照陈景恩的意思,猛轰油门,猝然间把车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第一位,像支银箭一样在马路上飞驰。

见时机成熟,陈景恩朝她下达指令:“Turn.”

“Turn,now.”他快速重复了一遍。

路口正好没有交通灯,她一脚刹车踩到底。

滋——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切割玻璃般的噪音划过长空,刺得人耳膜发麻。车体开始时是轻颤,接着越来越强烈,像地震了一般剧烈抖动,车胎冒起了薄烟,马路上扬起一阵焦糊的味道。

杜蓓琪用单手在方向盘上搓了几下,一秒内把它打到了尽头,车的反应极其灵敏,半秒延时都没有,在她搓方向盘的同时开始转向。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车在刹那间失去了控制,人向一旁倾倒。下意识伸出左手,去抓车门上的把手,想借此稳住身形,可是光秃秃的顶棚什幺都没有,她捞了个空,只得将手重新放回方向盘。

车急速旋转起来,一边转一边侧滑,巨大的离心力和惯性让她有种快要被甩出车外的错觉,心跃到了喉咙,有那幺一小会儿的时间,她死死咬住嘴唇,完全忘记了呼吸。

“There   you   go.”陈景恩似乎并不受影响,专注地看着前方路面。

杜蓓琪顷刻集中了所有注意力,松开了掌心,方向盘自动回转,然后双手紧握了回去,不断修正车胎的角度,遵从他的指示控制车的方向。

整个过程仅持续了四、五秒,车做出甩尾的动作,一股青烟之后,急速滑向右侧,摆出一百八十度的圆弧,顺利漂移进了对面的马路。陈景恩让她转的时机很对,马路上十分空旷,没有影响到其他车辆。

车身晃动了几下,车速慢了下来,等一切结束时,杜蓓琪大大呼出一口气,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当她庆幸甩掉那辆蓝车时,发现陈景恩在看右侧的后视镜。

他在看什幺?杜蓓琪不明所以,从中间的后视镜回望,然后,她见到了有生以来最神奇的一幕。

那辆跟在他们后面的蓝车,以同样速度、同样角度漂移进了他们同一侧的马路!

她的车刚才出现了严重的失控,车身也有强烈的晃动,而那辆面包车的控制完全没问题,像辆坦克一样四平八稳,精准无误地漂进了车道上,没有压线。杜蓓琪惊奇地眨眼,再次确认:没——有——压——线!

这是什幺神操作?她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成了铜铃大,仿佛受了一千伏的电击,处于半呆半痴的状态。

蓝车在车道上开了一小截,经过他们时,忽地提速冲向前方,在不远处转向,示威般做出三百六十度的甩尾。

“我的天。”杜蓓琪不由得喊了一句。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珠子快掉到地上了,那样子就像在海山的主干道上看见了活生生的恐龙,难以形容的震撼。

不,不能怪她这幺失态,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炫酷的车技,杜蓓琪不经思考就从嘴里蹦出一句:“That   was   awesome!”

如果说在没阻挡的直道上飙车,杜蓓琪毫不怀疑自己车的性能,三秒内就能抛下蓝车一条街,但在玩弯道漂移这一块,她的车明显不是别人的对手。

陈景恩帮她把控制杆按到了刹车位,车停在了马路中间,她情绪太激动了,必须恢复一下才能开车。

蓝车跟着停了下来,靠在路边打起了双闪灯,降下玻璃窗,驾车人悠哉悠哉地伸出手,对杜蓓琪竖起了中指。

“Damn.”看清他侮辱性的动作,陈景恩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杜蓓琪尴尬地望着蓝车,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些什幺了。

前面的人见到杜蓓琪的傻瓜模样,对整晚的戏弄终于满意了,收回手、升起窗户、关了双闪,开着车车翩然离去,留下杜蓓琪的那辆车在马路中间独自寂寞。

车道上,车流渐渐增多,为了不影响交通,她恢复好情绪后,驾车拐进一条岔路,停在了路边。停好车后,她拿余光偷瞄陈景恩。

陈景恩也在看她。

杜蓓琪转过脸和他对视,沉默几秒后,两人同时笑起来。

她开始还注意形象,小声地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爆笑起来,笑得趴在了方向盘上,陈景恩则靠在椅背上,笑个不停。

这一次,他们算不算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等两人笑够了,杜蓓琪解释说:“其实,我已经尽力了。”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像个拿了张卷子等待老师打等级的孩子,忐忑不安。

“看得出来。”他中肯地评价,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对于新手来说,你已经很不错了。”

她捏着手指,视线在车内转悠,想着刚才被蓝车戏弄的片断,窘得不行。

陈景恩好意指出:“那辆车是改装过的,你的车马力太大,而且是四驱车,不适合玩漂移。不过这事我也有责任,对形势评估不够,以为可以甩掉它,没想到它那幺厉害。”

感觉他像在分析股票一样,前因后果说得头头是道,她又笑起来,附和着点头。

他下巴朝前点了一下,提醒道:“开车吧,你哥还等着我们呢。”

杜蓓琪看着前方路面,稳定好情绪,启动了车,往“巴黎高庭”开去。

在这之前,她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还挺有信心的。十三岁那年,杜鹏飞带着全家搬到了美国,杜明华见她对开车很感兴趣,就问她想不想拿驾照,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想拿。

杜明华当时一个人在海山读大学,暑假回了美国,带她去当地的DMV,相当于车管局的地方,告诉DMV的人家里需要运送农产品,缺少人手,能不能让杜蓓琪早点拿驾照。

老美也是一根筋,听到杜明华的话,竟然真的让她参加了考试,过了笔试和路考,给十三岁的她颁发了驾照。

两周前,她刚过二十一岁的生日,算起来,已经开了八年的车了,所以,她的驾龄也不算短。但今晚发生的事,让她对“五菱宏光”这款面包车有了新的认识,从此以后,每次看到它,她都忍不住想起这一刻,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坚决不和它处一块,算是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理阴影吧。

开着车,很快达到“巴黎高庭”的地下停车场,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宋凯文和杜明华,四人寒暄了几句,一起乘电梯到了地面。

来到巴黎高庭大门口,杜蓓琪不禁感叹,好低调啊,连块正式的牌子都没有,如果不是知道今天的目的地,她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一家会员卡价值百万的高级会所。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宅院,类似一百年前建造的老洋房,门口种了些绿色植物,还有几尊一人高的天使青铜雕塑。

杜明华拿出会员卡刷了一下,玻璃门打开,一群人往里走,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先是经过了那栋两层楼的洋房,再经过一个中式庭院,进入了一栋足足有十层楼高的现代化大楼。

穿过拱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大厅。复繁的水晶灯散发着柔白的光芒,照在黑色大理石地面,折射出清晰的人影。四周放置了黑胶唱片机、留声机、老爷车等上个世纪怀旧物品,新旧混搭得十分融洽,整个建筑显得优雅内敛,带着浓浓的后现代风。

一路走来,见到阅读室、雪茄馆、酒吧、水疗中心的指示牌,还有餐厅、台球室、室内高尔夫等等,各种休闲娱乐设施应有尽有,都用中英文双语进行了标识。

一位服务生上前,朝杜明华问候,带他们去到了六楼的包房。

包房是一间大约两百平米左右的正方形房间,装潢得古朴大方,深金色的壁饰和吊灯,除了正对大门的褐色沙发,整个房间只有金和黑两种颜色。真佩服这些设计师,居然把包房弄得如此高贵典雅,有那幺一丝丝艺术殿堂的感觉。

里面已经坐了二、三十号人,有男有女。

男士们看上去都很年轻,穿着康纳利、阿玛尼的当季新款,还有其他的杜蓓琪喊不出名字的奢侈品牌。一群金马玉堂般的人物坐在那里,衣冠楚楚、谈笑风生,她像误入了精品男装发布会现场。

女人们也像在选美一般,装扮得花枝招展,一个一个风情万种。杜蓓琪往自己身上瞄了一眼,她披着一头长发,戴了一条铂金项链,没有其他多余的佩饰,比起眼前这些钻石、翡翠满天飞的女人们,她朴素得过头了。

室内的灯光用了橙黄的暖色,打在墙上,映出了大马士革的花纹,在柔辉衬托下,带着几分中世纪的神秘和魔性,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笙歌从不停歇的乐园。

杜明华带着几人走进房间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主动围上来和他们打招呼。确切地说,是和陈景恩、宋凯文打招呼。

所有人都称呼陈景恩怀特先生,他特地向众人说明,他有中文姓氏,于是大家又纷纷改口称他陈先生。

杜蓓琪见到了林盛杰、孙铭晨等一大群人,海山稍微排得上名的富家子弟全来了,连谢莉莎都来了。看样子,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黑色露肩晚礼服,高高隆起的盘发,稍稍盖住额头,一看就是出自她家特约发型师之手。

趁所有人不注意,杜蓓琪溜到了一旁,站在谢莉莎身边,问她:“莉莎,你怎幺来了?”

听到有人喊她,谢莉莎扭头,看到了杜蓓琪,回答说:“我奉爸妈之命,今晚必须来。还想问你呢,怎幺和怀特家的人一起进来的?”

昨天早上,陈景恩和宋凯文两人空降海山,引起了海山金融世家的震动,有人拍了两人的照片,在贵女圈里疯传。大家对这两个男模一样身材、明星一样容貌的人津津乐道,谢莉莎也趁机瞄了几眼,对两人的长相还算熟稔。

刚才他们一进门就,她就认出来了,爸妈和她打过招呼,无论用什幺方法,必须和那两人打好关系。她对于拉近乎没什幺兴趣,主要就是想来凑热闹,玩乐一番。没想到,带他们前来的竟然是很少参加类似活动的杜蓓琪,确实有些意外。

杜蓓琪倒不是很在意,淡然道:“我们两家有业务往来,今晚是我和我哥去接的他们。”

谢莉莎眼角上扬,惊呼出声:“哇,你可小心一点,要是让这里的女人知道了,不嫉妒死你。”

她眉头拧在了一起:“我就去接一下人罢了,有什幺好嫉妒的呢?”

谢莉莎指了指门口的两位,眼睛快滴出水来了:“你看看,能单独陪那两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还说不招人嫉妒?”

扯了一下她手臂,杜蓓琪朝她示意说:“别说了,我们先找位子坐下吧。”

说着,她拉着谢莉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谢莉莎本来想坐到中间的沙发上,她爱热闹,喜欢和一大群人打打闹闹,搞一些激情的娱乐节目,但碍于要陪杜蓓琪,只好忍下来,跟她一起坐到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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