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有水声绵延开来。他们分明点了不同的酒,却在口腔内混合成同种味道,海盐青柠,还有薄荷叶……塞莱斯提亚觉得她又醉了。她一闭上眼,就想起艾希礼唇间噙着薄荷叶,懒洋洋地半擡眼睫,侧头听陶洛尔说话的样子。
她从未见过比那位海狄丝夫人更美的女人,艾希礼长得七分像母亲,无关性别的吸引力足以让任何人在一瞬之间为他心动,不论男女。意外的是,他反而很少被认真地当成那方面对象。
在学院,总有新来的学弟学妹憧憬传闻中的天才少年,转眼就被灭绝人性的学术疯子吓退。到了奥夏托斯,学术疯子鲜活许多,哪怕改穿女装还说话阴阳怪气,仍有一茬接一茬的学徒馋他身子馋得心照不宣。当然结局也毫无改变,少年人们往往不出三个月便前赴后继地幻灭,塔内工作环境再度回归一潭死水。
他像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盛着诱人的深红色液体。若有谁被高级葡萄酒的色泽引来,上前尝一口,会立刻发现那其实是加满辣酱的苦瓜汁。然而某些时候,大约是里面的液体倒空了,他会短暂地露出本来模样,有一种随时会被打碎却不自知的懵懂,令人不由为之屏息。
“呼吸,”艾希礼轻咬她下唇,“你走了什幺神,还想憋死自己?”
塞莱斯提亚双手攀住他的肩,难得主动回吻。这是个笨办法,毕竟她不善言辞也不会撒谎,更不愿意被他问出自己在想什幺。
艾希礼低低地笑了一声,看穿她的意图,却受用于她的主动,决定先不追究。
之后的事情发生得毫无预兆。酒馆老板打烊关店,出来检查门外,手中提灯马上就要照到他们藏身的阴影——
下一秒,他们降落在塞莱斯提亚的卧室。艾希礼没料到她会直接甩出空间魔法,抱着她重心不稳,倒在床上。
塞莱斯提亚醒过神,也震惊于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刚刚她醉意上头,只记得不能被人看见,没多想就带着艾希礼转移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万幸首席法师在星环范围内不受施法管制,否则她还要和纠察机关解释始末。
她看了看被她压在身下的艾希礼,沉默中不乏尴尬。
他们能发生的都早已发生过,不至于事到如今才扭捏。但梦里熟悉归熟悉,现实中除了亲吻和拥抱以外,他其实没真正碰过她的身体。想起刚刚那个自己主动的吻,塞莱斯提亚更加不自在——哪里都好,偏偏是卧室,显得她好像在邀请……
艾希礼眨眨眼。他知趣地保持安静,眼睛却在说“都可以,都给你”。
——要命。
塞莱斯提亚从床上弹起,丢下一句“我去倒茶”,飞快逃离这个令她无地自容的房间。关门的力道带起一阵风,艾希礼躺在她床上,感觉有什幺东西轻飘飘地落到头顶。
是没叠好的枕套?他坐起来,拿起那件东西准备替她整理,指尖的触感却让他整个人僵住。
柔滑的丝绸。上等料子,看得出经常清洗,杏色微微发白,有一些显旧。随着他拿起来的动作,原本折在里面的吊带缓缓滑出,与之一同倾出的,还有贴身衣物才会沾染的体香。
不可以,艾希礼,不可以。他无声地告诫自己。
这是意外,你没有被邀请进入这个房间,更不应该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但是,但是……如果就一下的话……
他双手捧起那件睡裙,把脸埋进去,深深吸气。
塞莱斯提亚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她身上不同地方的气味是有一点点差别的。耳后和发梢是一种,脖子附近是一种,胸口是一种,再往下……每一种他都上瘾。如果她问起来,他不会隐瞒,但目前他希望她别问。
在格林茨比,他几乎激进地接近塞莱斯提亚,逐渐模糊两人的距离和边界,企图重新得到她的注视,不惜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结论上来说,她确实看向了他,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自己也没能幸免,反而染上奇怪的瘾和分离焦虑。不能被她看到的时间,每秒都过得万分难熬,甚至比重新被她注视之前更加难熬。
他自觉在她面前向来没有高傲,没有矜持,连羞耻心也抛得不剩多少。但对塞莱斯提亚而言未必如此——从她的角度,他或许只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就像当初她决定不再注视他、不再期待他的时候那样。
他又开始呼吸困难了。闻一下变成闻很多下,只有她能救他,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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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莱斯提亚打开房门。关上房门。再打开。
艾希礼已经从她的睡裙中擡起头,正在折叠那块轻薄的布料,冷静,从容,全无不妥之处。
“掉出来了,帮你折好。”他说。
……如果忽略他胯下明显的凸起,和眼角眉梢情动的红晕,倒真的挺有说服力。
塞莱斯提亚不知道该做出什幺反应。她好像应该生气、抗拒或大惊失色,但她其实并不特别意外,也不特别讨厌,酒精作用下,甚至还有一点隐秘的兴奋。
她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她说:“你不是想哭幺?那就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