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研究室，点燃的蜡烛散播昏黄不定的光，黎小昭屈起膝盖，把自己缩在不时发出嘎唧声响的木椅上，手里摊开的书并没有看进去多少。
她不确定下午时对亚伦的装傻是不是成功了，他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在离去时深深望了她一眼。
那双玫灰色的眼瞳几乎刻印在她的脑海里。
这让黎小昭感到不安。
她双手捧上自己的脸颊，除了灵魂，现在的她与身为圣女时的她可以说是没有共同之处，无论是声音还是外貌，在性格上也有不小出入，她不觉得亚伦能凭短短的照面就把她逮出来。
尽管过去与亚伦曾是战友关系，两人也一起经历了许多，但那都是因为她是『圣女』。
身为圣女，这个世界对她有求，为了回去，她必然回应他们的祈愿，且为之奋斗努力。
现在，世界和平，不是圣女的她，只是普通的黎小昭，一个无法回到自己归所的流民。
已经没有什么好利用的了，除了回家她别无所求。
所以，请让她安宁些吧。
不知不觉，黎小昭视线里的文字符号越来越模糊，她拢拉着脑袋，最后仍抵不住睡意，一头栽在了书本里。
朦胧间，她回到了圣骑士就职典礼的大殿，那时的她有着随风飘逸的金发，清纯可人的面容，足以撑起任何服饰的身材，犹如宝石镶嵌的眼眸，非常刻板而完美的圣女形象。
『将为您献出心脏与忠诚。』
单膝跪地的青年诉说着誓词，亲吻她的指尖，白银似的发丝蹭在了手背上。
黎小昭看着他虔诚而令人心醉的脸庞，心里却知道他用省去主词的方式巧妙避开了誓约的关键，而主持典礼的大神官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一国贵族的珍贵男丁，成为圣骑士是为了荣誉与身份，真正为谁死去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但这不代表亚伦没有实力。
反之，他强得离谱，那张温厚且自带安全感的笑容下更有着极深的城府，在发现这一点时黎小昭便默默把亚伦列在了深交名单之外，就算她的命得由他守护。
偶尔也有心动的时候，遗憾的是，黎小昭对背刺与背叛情深很感冒，即使注定死去也希望死得轻松点，她接受帝国安排给她的一切，为世界努力与战斗，对敌意嘲弄视若无物，唯独为自己的心圈出了一块净土，那是她的底线。
保持距离，保持关系，不全然交付，持之以恒的努力。
为了渴望的未来，她一直保持着这些信念。
梦境加深，过去的一切仿佛都被下午的那一撞给扰动，一幕幕的来到黎小昭面前。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大部分都来自亚伦，一开始曾经也有老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只剩下亚伦一人。
他教予她所有，足够她当好一位圣女的全部，在这方面黎小昭还是很感谢他的。
轮转的梦境里，玫灰色的双眼无处不在，像是梦魇又像是照望，直到她终于迎来死亡。
那是一片光，让人寒冷的光，是她自己所化成的光，是所有圣女的末路。
......似乎还有谁的哀求与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