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府是上一任县长住处全部重整之后入住的,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一左一右看管着来往人群。姜妍经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几眼,宾客满至,着实热闹不少。本来已经快往右边回莲花村了,姜妍不知哪根筋一抽绕着宅子转了一圈进了府旁的竹林中。竹林里的那口井通往府里的假山池,这件事还是平天和她提过的。姜妍将自己的布兜放在草丛之中掩盖起来,跳进枯井里。
“哈——呼!”
枯井里似乎好几个月没走人了,里面一股子潮湿腐烂的腥味,出了假山池姜妍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入眼满是争奇斗艳的花朵,这里是刑府的后园,现在宾客主人都在前院,后园十分安静。姜妍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才踏了出去。
进来干什幺?姜妍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鬼使神差的就踏了进来。想起早上看见马车内端坐着的少年,姜妍又回忆了一遍那露出的半张容颜,那苍白的唇色中央透着一股子病态的血气,白色的服饰搭配脖颈间一圈金银相扣的项圈,让他看起来儒雅又冷漠。
像极了受伤的白狐。
姜妍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声音,在即将要拐弯的时候突然一阵人声传了过来!姜妍立马后退几步转身进了一间房屋。
只是还没等她喘一口气,一转头发现书桌前的人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少年身披墨发,瘦削的身子盖着一层薄毯,乌黑如墨一般的双眸此时完全看过来,手里捧着的书放至腿上,那腿也被一条锦被遮住,姜妍也不敢向下看,她在刑洛水的审视中默默地上前跪在地上。
也不擡头看,也不说话,就这幺把头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刑洛水开口问道。
“你是,新来的丫鬟。”
“....是。”姜妍趴在地上低底地回应了一句。刑洛水的眼神和他的长相一样,虽然温润,但是却透着一股冷漠。
“你过来吧。”刑洛水叹了口气。地上那姑娘好像很怕他,自己一个废人,有什幺值得怕的。有的不过是那些怜悯的视线罢了。
竟然意外地是个好说话的主。姜妍有些意外地擡头看过去,一张粉白的小脸吓出了汗,鬓发都贴在脸颊上。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刑洛水朝姜妍招了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多大了?”
“十二。”...刑洛水在干嘛,人口普查吗。
“我比你年长三岁。论辈分算是你兄长,你不必太紧张,何况我还是个残疾。”
这算什幺,自暴自弃吗?刑洛水这人,碰到一个就说自己是残疾?这人是有多自卑!姜妍有些看不起他,不就废了一双腿吗,外面瘸子瞎子多得是,还大都穷困潦倒,或死或落魄,你刑洛水就这点抗压力都没?
“少爷,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太多了!何必一直挂在嘴边。”
刑洛水未曾想这小孩竟然还埋怨自己起来,便不由失笑起来。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瞧不上自己了,刑洛水,你还真是越来越...
姜妍看着刑洛水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被黑暗侵蚀,她掏出一瓶东西塞进刑洛水怀里,用力有些猛,刑洛水原本拿着的书被撞掉在了地上。
“这是我们这的特产,专门补血气的。少爷每天喝一小口,身子暖和也好。”说白了,就是壮阳的。
“....”
“多谢了。”
“只是,这是你娘做得吗,这样的话,我出钱买你。”
“不是。”姜妍将书本从地上捡起放回刑洛水手中,“我娘亲死了,这是我自己做的。”
“当做是贿赂少爷好了。”
“你是哪个院的小婢?”
“暂未定好呢。不过日后要麻烦少爷多照顾了。”等过几天,我们还会再见的,刑洛水。“少爷,我还有活要做,要去晚了,又要被嬷嬷说教了。”
“嗯,去吧。若是嬷嬷责骂,就说是我让你做事才耽误了时间。”
“好的。”
邢洛水看着手里的瓶子出神,过了一会,他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没有中药发苦的味道,倒是带着点蜜桃的清香。
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漂亮干净的宛若书中形容的桃花神一般。
望着晃晃悠悠的液体,邢洛水轻叹了口气。
倒是忘了问她姓名,下一次还是问问嬷嬷好。
邢洛水长相与他性格简直大相径庭。明明一副清心寡欲生人勿近的雪莲样,待人却如四月春风般温和,真不知他是一直如此还是瘫了后大变性情。姜妍从枯井爬出,又回头看着邢府若有所思。
她渐渐想起来了。这具身子关于邢洛水的记忆。
原主人父母去世后便住进了肥猪姨妈家,第一个月因为受尽委屈就从家里逃了出来,那时正值除夕,邢洛水跟着他父亲来探望住在这里的亲戚,也就是那个时候,在大雪中给了原主人一颗碎银子并嘱咐她回家。
十岁的少年眉眼明朗如月,他俯身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说道:“在这里赌气的话,你的娘亲会伤心的。”
“我娘亲死了。”小姑娘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的邢洛水。
十岁的邢洛水微微一愣,见小姑娘早冻的嘴唇发白就将其身上的围脖脱下毛乎乎的围了一圈在她脖颈上:“她若有知,现在必定也会伤心,见你在大雪天跑出来要更加担心可是又无法,所以。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