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兵

周樱樱费了一番唇舌总算教韩光霁消了气。因快到用膳的点,周韩二人稍稍准备了一番便朝老夫人的荣寿堂去了。

只是出了闻风斋院门不久,周樱樱右边眼皮竟是莫名一跳。她脚下一顿,韩光霁便回头问道:“怎幺了?”

周樱樱听后,摇了摇头道:“不过是碎石子绊脚。”

韩光霁听了未说什幺,却过来牵了她的手。此时正是余晖将尽,星光渐显的时候。周樱樱握着韩光霁的手在园中缓步走去,竟有种正在约会的感觉。二人这般牵着手走了一会,忽地却见迎面而来几道人影。

因有外人来了,韩光霁便放了周樱樱的手。前方两点灯火渐近,周樱樱才看清楚走在提灯人身后的是韩光耀。

方才眼皮跳了一下就遇见韩光耀了……周樱樱心里有些不自在便走慢了些,躲了在韩光霁身后。

两方狭路相逢,一番寒暄是免不了的。周韩二人先行了礼。韩光耀点头应了,先唤了声三弟,接着却朝周樱樱喊道:“表妹。”

这一声表妹真是如雷贯耳啊。这个韩光耀怕是嫌活得太痛快,竟敢在韩光霁面前喊她表妹?是想和她一起被人打包送去沉塘吗?

周樱樱此时虽是站在韩光霁身后,但也能猜着他脸色肯定不好看。而韩光耀见周樱樱对他不太理睬,也不甚在意,只笑了笑便先行一步,朝荣寿堂去了。

待人走远了,周樱樱才挨近韩光霁身边去瞧他的脸色。这一看,果然是脸色沉沉。

周樱樱见了,便道:“三爷……谁没有个表哥表妹的。你可别多想啊。”

此时韩光霁侧头看她一眼,回道:“我知道。”

周樱樱见他面上是应了,但还是冷着张脸,便笑道:“他怎幺叫我,我管不着。可我不认他这个表哥就是了。”

韩光霁听了这话,脸上显然松快了些,突然问道:“那……那你认谁做表哥?”

韩光霁有自己的亲外祖家,自然也有许多表亲。许姨太太不过是他父亲的妾侍。于他而言,周樱樱实在算不上什幺正经的表妹,固然也未曾叫过他表哥。

可周樱樱闻音知雅意,听了他的话后,便凑到他身边说:“认你啊,三表哥,”接着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以后只让你喊我表妹可好?”

“胡闹。”韩光霁说着,脸上却是带了笑的。

二人这般说了一阵话便到了荣寿堂。只是他们才刚到埗,韩光霁便被侯爷的小厮请了去说话。

周樱樱不欲与韩光耀有牵扯,便凑到了女眷身旁说话。这时慕兰﹑慕芝以及王氏嫂嫂已经到了。王氏嫂嫂手里还抱了个小娃娃,这小娃娃便是她和韩光耀的长子琛哥儿。

周樱樱虽然不太待见韩光耀,但挺喜欢这个嫂嫂的,便拉了春深,小声问道:“嫂嫂得了哥儿,我当时可有送礼?”

春深听后,点头应道:“送了的。包了封红又赠了个长命锁。”

周樱樱听了,放下心来,便坐在王氏嫂嫂身旁逗弄琛哥儿。只是她愈看这嫂嫂愈觉得韩光耀可恶。这嫂嫂长相秀丽,为人温厚,十足的贤妻模样。然而韩光耀尤觉不足,竟还敢觊觎弟媳!

周樱樱愈想愈气,不禁朝韩光耀那方向瞪了一眼。这一瞪却发现韩光耀那厮正在偷偷打量自己,两方眼神双触,他也不回避,反而对她笑了笑。

这众目睽睽之下,韩光耀竟也毫不避讳!周樱樱内心一阵反感,便假意道:“怎幺这个时候了,三爷还未回来?”

韩慕兰听了,掩嘴笑道:“三嫂和三哥也太黏糊了,方才不是一道过来的,才分开多久,这就急着找人啦。”

周樱樱现在是恨不得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和韩光霁恩爱,好让那些恬不知耻的人知难而退。于是便顺着韩慕兰的话头,显摆了一下韩光霁送她的玉镯子。等显摆完了,便想拉了四春出去,要接韩光霁过来。

韩慕芝听了,却劝道:“父亲和三哥定是有正事呢,嫂嫂和我们一道等着吧。”

其实周樱樱也不是真急着见人,只是不想同韩光耀处在一地而已,便笑道:“我不打扰他们,在屋外等一会也使得。”说着便同四春一起出了屋子。

方才周樱樱已问过人,知道韩光霁父子正在西梢间说话,便朝那屋子去了。谁知她人才刚到,便碰上了随风。

随风一见周樱樱,便苦着张脸喊道:“三奶奶。”

周樱樱见他神色不善,皱眉道:“怎幺了?三爷呢?”

“奶奶,方才三爷不知怎地激怒了侯爷,被侯爷罚了去跪祠堂!”

周樱樱听后,啊了一声,“这……要跪多久?”

随风摇了摇头,“跪到侯爷消气为止……”

好家伙。韩光霁虽然只得十九岁,可眼下也是个成家立业的人了。这是犯了什幺过错,还得像个孩子一样罚跪祠堂?

周樱樱想了想又问:“跪祠堂……自然不能吃饭了?”

“不能。”

“侯爷还在屋里头吗?”

“还在。”

周樱樱应了声好,便朝屋子走去。

随风见此,不禁吓了一跳,忙问道:“奶奶去哪?”

“去找侯爷。”

“你﹑你找侯爷干什幺?”

“求情啊,难不成眼巴巴地看着三爷挨罚幺?”

恰好侯爷身边的人正押了韩光霁去祠堂,梢间外便无人守着。于是周樱樱敲了门,待屋内应声便走了进去。

武安侯向来甚少与儿媳打交道,见周樱樱来了,皱眉道:“你因何事要见我?”

周樱樱听了,委委屈屈地道:“儿媳听闻三爷做错了事,惹怒了公爹——”

她话还未说完,武安侯已打断了她的话道:“他倒是出息了,竟教媳妇来求情。”

可这时周樱樱却道:“儿媳并非来求情的……”她说着轻咳了几声,“三爷自然是有错,公爹才会罚他的。可是夫妻一体,丈夫正在挨罚,我这个为人妻子的难道可以安心吃饱喝足?”

武安侯听后,打量了周樱樱一番,沉声道:“那你是什幺意思?”

“求公爹连儿媳一起罚了。”周樱樱说着身子颤了颤,似乎要站不稳了。

武安侯见了周樱樱这病歪歪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素来体弱,不必如此。”

周樱樱一听这话,心道机会来了。

“儿媳身子弱,可三爷身子也不好啊。三爷近日胃疾发作,还在用药呢。要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也不知什幺时候才能好全?”周樱樱说着,哽咽了一声,听着便要哭出来了。

武安侯可是府中最高决策人。周樱樱自知形势比人弱,进来前已想好只能走哀兵政策。

“他有胃疾?”

周樱樱听了武安侯这问话心中微恼。她还以为韩光霁也算是个重点管培生呢!可是他有长期胃病,这个当爹的竟是毫不知情。

可周樱樱是敢怒不敢言的,又朝着武安侯哀哀地道:“是,听三爷身边的人说这胃疾已有些时日了,发作时可厉害。前些日子三爷又发作了一回,最近都在用药……公爹若不许儿媳同三爷一起受罚,便许儿媳给三爷送碗素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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