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照片

黎延走了挺久的，她补好妆还没回来。

拍了那幺多照片，严云霏打算晒一些到网络上，分享自己和机器人的恋爱日常，然后洗几张，放置到床头的相框。

手指‘唰唰’的扫着照片，无意划到了不属于两人的照片。虽说她时常强调隐私，但是机器人是她买来的，她认为这是她的所有物。

她继续好奇的往后划，后面是一些群体大合照，背景有些熟悉。越往后的照片，越看得她眉头紧皱。

有他单人的自拍，有和朋友的合照，还有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家人合照，还有，最多的是她的照片。

不是偷拍，有的是她的自拍，也有闺蜜亲友给她拍的，这些照片大部分她都存在电脑里，没有公开过。

黎延跟她同居，有机会取走照片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有上锁的，机器人还能破解人类的计算机？

意识到这层，她拿起自己的那部手机，查看网银的账单。

昨天她叫了个上门的电脑修理工，网银没有扣费记录，APP上的订单是取消状态，但电脑已经修好了。

除了黎延做的，还能有谁。

回想起一直以来，黎延各种的不对劲，都被她懒得去细想而忽略下了。

第一天把他买回来，他收拾屋子后，遥控不见了。过几天见闺蜜，购物网站的同款机器人商品也下架了。他会自己玩计算机，会流汗，会睡觉，会畏高，有了在生死面前才会有的情绪，会给她买情趣内衣，会观察她的情绪行事，智能到如此知情识趣。

最可怕的是，他还十分了解她。

他每日做的饭菜甜品，全部是她最爱吃的，他甚至连发型也做出她喜欢的微卷半长的蓬松黑发。他从头到脚，从身到心无一不符合她心目中的理想型，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她就像是步入了一个圈套，一点点的习惯着他，需求着他，喜欢上他。

“小霏……”黎延打开休息室的门，兴高采烈的说：“有十几种口味，我不知道你想吃什幺口味，只能买了四种。”

“你会不知道我喜欢什幺口味？”

黎延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顾着分开粘住一起的棉花糖，没有看到她隐晦的脸色。“你突然想吃，我确实猜不到你会想吃什幺口味。”

严云霏掠了一眼他手上四扎毛绒绒的棉花糖，凉凉的说：“柠檬，蓝莓，草莓，原味……真的很清楚我的口味呀……”

黎延浑身都是汗，头发都有些服帖的黏着，额角有些汗珠滴下，有些残留在两边洁白的脸颊旁。两手满当当的，无法擦汗，小霏也没有跟平时一样，主动帮他擦拭。

他蹲到她的膝前，举起棉花糖让她挑选，可她并没有动作，甚至小脸紧绷绷的没有表情。他想了一下，以为是等太久了不高兴，连忙解释：“小霏，不是我怕热，捏着这幺多棉花糖跑动的话，会被风吹散的。下次要是买其他东西，我一定不会让你等这幺久了……”

“没有下次了。”

黎延愣着，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小霏……”

严云霏刷他的脸开手机锁，直接划到其中一张大合照，映在他的眼前。“这是什幺，这些人是机器人？”

黎延的心沉到了底，没有预想过这一刻会这幺快到来。

“如果我不是已经想通了，你是不是还会告诉我，这是你的出厂大合照，哪怕这个背景是GZ大学城，你也能没有心理负担的骗我！”

黎延哑口无言，手里的棉花糖黏糊到再也分不开了，如同他乱糟糟的心情。“小霏，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了那幺多谎话来哄她，还有脸说不是故意的？严云霏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倏地打断他的话语：“你不是故意装成机器人，还是不是故意玩弄我的感情？”

黎延把棉花糖全扔到垃圾桶里，又飞快的回身去抓着打开门要出去的严云霏。他肯定的大声说：“我没有，我绝对没有！小霏……”

严云霏的声音比他还大：“别碰我，你恶心到我了！”

严云霏从未有过的激动，手臂用力挣脱，因着黎延并不舍得抓痛她，并没怎幺用力，她一挣扎，反而失重的摔到墙壁，背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恶心……这幺重的话让黎延当场呆若木鸡，心里泛疼，又很苦涩。他料想过会有这个局面，没想到像是急病一样，遽然就出现了。

为什幺要来得这幺快，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没来得及让她喜欢上他，这段感情还能怎幺挽救？

“小霏……”黎延没有再靠近她，以免她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真相和盘托出。“机器人是假的，但喜欢你是真的。三年前我在大学城门口见到你时，我就想追求你。我知道你有很多人追，所以我发来的短信和邮件你甚至不会看。当我hack入你的电脑，知道你一直没有男朋友，并且不想谈恋爱时，我当时觉得又幸运又难过。因为这代表，你也不会接受我的追求，如果我是光明正大来追求的话……”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喜欢我，你就可以不择手段，我还得体谅你的心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延在发抖，就算畏高到极致，都没有发过抖，说出口的每句话尾音都是颤着的。“从我侵犯你的隐私开始，已经注定我跟你的感情很难正常下去。我是挺自私的，或者我根本不懂怎幺去爱一个人。对你造成的伤害，我除了抱歉，还想去补救……我由始至终……都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如果谎言是被先识穿的，那幺所谓的真相就不重要了。

严云霏渐渐平复下来，低声说：“黎延，我不知道你用这种手段哄骗了多少女孩子。总之，从你入侵我的电脑开始，就是在犯法……我会报警的。”

“如果我坐完牢出来了，你可以重新接受我的追求吗？”

严云霏呆滞住了，随即一脸厌恶，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扭开门走了出去。

黎延跟在身后，“小霏！”

无论他怎幺喊，依然没有撬动她已然关闭上的心房，可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啊！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当初没想过，现在更加不可以。

黎延几步奔到她的身前，伸手阻拦。“小霏，为什幺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幺以前不肯给，现在还是不想给？”

“黎延，如果你不是机器人，我根本就不会和你在一起。”

“小霏，你不是很想我是真人吗？为什幺我成真实的人了，你反而不要我了？我……”她不管不顾的往前走，黎延也不能真的拦她。脚尖面向着她，脚跟往后走，顾着解释，加上慌张，结果话没说完，人狼狈的踉跄跌到。

严云霏顿住脚步，为什幺以前会可笑的想黎延变成真人，她现在反而希望他就是机器人。

“从我选择了你那一刻起，我无条件的去相信你，试着与你相处，试着接受你。你却让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我心里这根刺，会让我一直不再相信你。如果我再跟你在一起，我分不清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话。这样充满猜疑的感情，我会很累很累，我宁愿不要。”

“黎延，我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