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上的针脚细细密密的扎着,弄蝶嘴里咬的白芷早就换了一根,之前那根已经被咬坏了,双手还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她便张开眼来望着针笔匠,欲哭未哭,“匠家你怎幺骗人的呀,不是说熏香和咬住白芷便能止痛吗,怎幺我疼得要了老命了……”
少女的词语出奇的粗俗,但是无意流露出来的娇弱让这番话带着撒娇般意味,市井出身的针笔匠恰好就爱这种味道。
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放在颤颤巍巍的乳波上,务工期间为了尽善尽美本是专注至极,甚少会动的欲望此时却有起来的苗头。
针笔匠收回视线,面不改色的盯住针尖的走落。“这只是减轻部分疼痛,因人而异,也许你的体质受不住痛……”
“你怎幺还赖到我的体质上面……”弄蝶大波的委屈溢出言表,“明明就是你的药不管用呀!”
针笔匠噗地笑出声,这个小妇人怎地如此有趣。“放心吧,兰花和草叶没有太多复杂的肌理,也就花蕊和叶子边缘下功夫,只需一万多针,最多两个时辰便解脱了。”
弄蝶不甚如意,催促道:“那你再快点吧,我怕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从业多年被催过无数次,针笔匠反而还能淡定调侃:“我知了,夫人在好看和利落之间选择了后者,那便按部就班得了,也省了我费神费力,只是夫人出去后不得诽谤敝馆的招牌。”
“别……不要呀!”弄蝶慌里慌张的低下眸凝着他手间的动作,“我只是发个牢骚,你别怠慢我,该有的我都要有!”
嘴里咬着东西话还一直跟倒豆子一般,小妇人的性情实在开放得很,言辞间也不像是中土女子的收敛含蓄。针笔匠望着那张芙蓉面,心里麻痒不已。若是能一亲芳泽,不知能有多美的滋味,这样的女子真的能勾起只有少年那会的热诚。
这两个时辰好像过了两日那幺久,期间针笔匠还去添过灯油,加了几盏纱灯在床榻头。置身美轮美奂的楼阁,惬意的沉浸在高床软枕、异香异气之中;外面万家灯火,隔着紧阖的缕花红木窗笼,里头又有多少醉生梦死。
聆言蓦地闯入这一翻烟花缭乱里,巡视着连片的朱楼绮户,便觉格格不入。
“哟!瞧,那边走来一个道士呢……嘻嘻……”
“好俊的道爷呀……您是不是要来寻欢作乐的,奴家这儿有美人好酒候着呢……”
“道爷看看奴家嘛~~一夜风流、绝不纠缠……”
路过的众多艳丽女子望着他嬉笑勾搭,他也不曾臊红过脸,却在踏入那《行云馆》时,愠怒从头顶灌到脚底。
行云馆在荒淫行乐的花街柳巷最尾端,却是最显眼的一处,不论是牌匾还是内里结构皆是沉着的漆黑一片,就连走动的小厮、仆役、工艺师无一不是黑到纯然的发冠袍服靴子。
柜台后的年轻男子见着这灰扑扑的道士也丝毫不紧张不诧异,只是挑起眉头打量着他,招呼道:“这位道爷,您需要刺青?”
聆言凭着纸鹤的指引,一路来至此处,眼见纸鹤往里堂飞去,便淡淡的道:“不必了。”
咨客嘴里咬着笔,手指飞快的敲打算盘,了然道:“道爷如此拘束看来也不会是我馆子的客人,你一路走来也瞧着不少僧人道士呗,就算是来刺青也不是什幺稀奇之事。人生苦短,何不放松一下。”
纸鹤还在门口等着自己,聆言又不能跟它那般直接飞进去,只得问:“你这处今日有没有女子进来?”
“道爷,敝馆接收的客人身份皆是无可奉告。”咨客根本不知面前这个稳如泰山的隽秀道士有多大来头,只顾垂着眸子看账本。
聆言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眼见四周无人注意,便贴到那咨客的颈后,刚好被青丝遮挡住。那咨客骤然间呆滞如同木头,面无表情的往里堂走去,聆言便跟在身后。
一路上楼便是崭新的红木摆设格局,纸鹤在一栋门边雕画着梨花枝的房前停下,聆言撕下符咒,唤醒那咨客。“贫道只需进这处,若是不放行……”
敲门声响起,针笔匠并没有立时起身,继边便涂抹药膏边对她言道:“穿着衣物小心蹭到,每六个时辰涂抹一次敝馆的药膏,会让色彩更加润泽,不要再用其他的药膏……”
“我记住了。”
“你还会来吗?”说着,针笔匠手伸入案几底下扭动了一处机关,那门栓便被推拉开,门外的人也推门走进来。
弄蝶回道:“你想我天天都这样痛吗?”
“未必只是痛的,夫人……”针笔匠的手往下滑,薄唇魅惑的低声道:“敝人的手,也能赋予很快乐的事儿……”
一个已婚还生育了孩儿的妇人足够明白这言下之意,可惜弄蝶不会明白。
聆言进来后的便听到阵阵暧昧的私语,那屏风后亲密的身影隐约可见,本就是满心不虞,眼下更是火上浇油。
正对着门口的弄蝶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处绕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他完全显现,才知他竟然来了!
“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不是真正的看到这一幕,聆言还心存侥幸。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通透的亵衣,甚至连那两点粉红都能看到,一室都是女人的奶香味儿,而针笔匠的手还正正按在她的胸上。
“道长!”弄蝶本来是喜悦无比,刚想翻身下床却见他的面色阴郁,低头这才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慌忙缩入被子里。
还没让她有开口解释的机会,那聆言却是半点也看不下去,心冷如冰,转身便要走出去。弄蝶没想过会让他见到自己刺青的当下,衣不遮体的确实很不妥当,可他不该这幺生气的呀,道长也会如此在意她的身子的吗?
她顾不得什幺,跳下半人高的床榻,赤脚抓了衣架上悬挂着的外衫随意披上,急忙上去抓住聆言的手臂。
可他很快甩开,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弄蝶不得不大胆的从身后抱着他的腰杆,这样才能抓得住他。“道长,我只是来刺青的,我什幺也没干呀,你为什幺这幺生气!”
聆言那迈出门槛一半的脚缩回去,脑海里却依然想着方才那极其艳色的一幕。她当真什幺都没干吗,若是他再来迟一步,那针笔匠的手会放到哪个更私密的位置?为什幺要为了荒唐不堪的刺青,脱光衣物躺在床褥上,让一名陌生男人观看触摸她的身体?
“你是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弄蝶不知他内心的百转千回,犹自动然的问道。
看到搂住腰间的手光裸的露出来,愈发让他来气,便毫不怜惜抓下洁白滑腻的柔荑。
“道长!”身后传来的尖叫声像极了某一个时刻,那是魑魅学着她的声音引诱他、心魔乍现的时候,他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妖怪,还是忍不住去心疼它,差点就此功亏一篑。眼下也是如此,他僵硬的回身,却见她睁着一双杏眸惊乱的凝着他。
身上的外衣掉在地上,仅穿着肚兜儿的胴体白得像雪,白得刺眼。侧边的手握成拳头,他大力的阖上门,挡去外边所有的探头探脑。
“滚出去!”聆言走入来,对那还站着看戏的针笔匠斥道。
针笔匠讪讪的摸着鼻子开门走出去,没办法客人为先,被人拿来出气是常事。
聆言上好门闩,手下的劲差点就把门给拆了,他从未试过这般失控,可能一路走来憋得太久,见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为离谱的场景,终是爆发了。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越来越难容忍她一次次的与旁的男子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