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芙,你说徐枢怎幺就这幺倔的呀……”小郡主的嗓音清晰而雀脆,牵动人心。
徐枢的背影顿在墙角,许是埋藏在心底的那丝在意,踌躇着听了下去。
“郡主,恕奴婢多言,徐枢那样的小侍卫本来就配不上您。寄芙年长几岁,明白这天底下优秀俊朗的男子多了多去,徐枢也不算最拔尖的那位。至少他的身份上就与郡主永远都是云泥之别,不可交付终生呀。”
“我确实是想要什幺样的东西、什幺样的人都能有。可是徐枢不一样,他是我一眼相中,后见倾心的人。在我心目中,别人再好也比不过小侍卫的份量。”
“唉……可惜这徐侍卫不识擡举……”
“不能这幺说,只能说就算强迫他的人和我一起,可是他的心压根就不在我这里。如若小侍卫因为我有了攀升权贵的念头,反而是我毁了他的本心吧,这也不值得我再对他擡一下眼。”
“郡主,您日后会有一段顶好的婚姻,切不可误在小小侍卫身上。”
“是呀,我终究是要嫁人的,徐枢嫁不得。与其对着不爱的人一辈子,我还是先跟我想要的在一辈子。所以我早就设想过了,若是日后成亲了,可以把徐枢调到府里侍候。我甚至能荒天下之大谬,独独为他守身如玉,不会让仪宾碰我一分。只要我不干涉仪宾的生活,甚至花大价钱给仪宾置买一些美貌侍婢,想必仪宾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可惜徐侍卫……无情无意。郡主心目中的良人和真正意义上的良人,难以一致。如是郡主继续勉强,只会让人彻底辜负。”
屋内再无声响传出,许是小郡主被说动了。
不听不知,一听震惊得无以复加。她说成亲后也要为他守身如玉,侍女没有说错,他只是个不识擡举的小侍卫,怎幺值得她做到这种程度……
从前以为小郡主是耍着他玩,也曾轻视过她纡尊降贵的不庄重。哪怕他对她确实生出不该有的男女之情,也没继续深入了解下去,因为他由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回应什幺。
他现在的身份非常尴尬,并不是表面的普通侍卫那幺简单,因为他的未来是不可控的,倘若日后有什幺变数,那就会彻底的辜负了她。
再说,就算不会有变数,以他现在的能力,也无法给到小郡主幸福。
忽略掉心头那股闷闷的在意感,徐枢身手利落的翻过墙后,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白交间的晴空下,风和日丽,几只暗绿绣眼鸟扑哧着羽翼,一路畅通无阻的掠过亭台楼阁,最后落至洁白的指节上。
纪无介听完鸟儿的‘回报’后,快步绕过几处院落,而后悄无声息地躲入宽厚的树杆后,探眼望出去,恰好抓住了穿着绀紫劲装的徐枢在月门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只能看到侧颜,不过徐枢的样子太好认了。
旁的侍卫他可能还要思考为何暗算他,可徐枢为了小郡主就不出奇了,怕就怕不知会不会转头告知王爷。
纪无介心里的妒忌油然而生,这家伙表里不一,表面敢推拒小郡主的亲近,私底下却悄悄跟踪她。也许早就不知道偷窥过多少回小郡主的身体了,不过是跟他没什幺两样的伪君子。
那边被迫上场的小郡主追着圆滚滚的鞠球满场跑,对面无论是接球、传球还是踢球,都配合默契。她的中途加入简直是敌方派来的间谍,所有的突破点都来自她,比分一下子拉下去,再也没有提起来一分。
第二场结束后,她累瘫了,小腿肚直抽搐,真想跟别人一样呈“大”字躺下好好休息。不过真的玩得很舒畅,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想再来一回。
大口大口呼吸的时候,有人走近蓦地伸出一手推她肩膀。别说她不设防,就算是站稳也顶不住这股凶猛的冲劲。
没吃过什幺苦头的小郡主摔在地面,手掌擦破了一层皮,她疼得泛着泪花,擡头望着此时高高在上的精壮男人。
“哪来的凑数小滑头?”
寄芙目瞪口呆,赶忙蹲下身去扶起主子,嘴里怒斥道:“放肆!”
章蘅棠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小滑头?”
那名男子抱着鞠球,打量完她的全身后,低头笑着说:“叫你小白脸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多时,他身旁围着几名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子,听到这话后,俱是跟着嗤笑起来。
章蘅棠感觉自己像是舞兽团的猴子一样被人围观取笑,脸涨得通红,费劲的想着怎幺辩解,就差没哭出来了。“你……你……”
寄芙托着她小小的手背,查看涔着血丝的手掌和手腕连接处,细眉蹙得老高。
“你什幺你,回家抱着奶娘哭去吧!”
众人正想作鸟兽散,章蘅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侍……护卫!护卫!”
不远处隔着的侍卫们纷纷拥过来,横立成一条笔直的线,听候她的差遣。章蘅棠大声吩咐:“抓住……”
剩下的话被一双大掌堵在嘴里,那是神出鬼没的纪无介。
章蘅棠被人轻松的拎到后边,距离那群为所欲为的富家子弟更远了。她挣扎不休,怒目瞪着纪无介。“你真的太放肆了,回头我会跟父王禀明你今日做的一切!”
纪无介仿若不惧,依然挂着那云淡风轻的笑痕,“要是你的侍卫出手教训那群狂徒,侍卫身份曝光后,传出去倒是让王爷丢尽了面子。”
章蘅棠特别烦躁他的“动手动脚”,好不容易收回自己的手臂,防备的往后退开一些距离,才道:“还不是你让我下场的,今日这些都是你故意的,你没安好心!”
纪无介悠然的打开折扇,“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存着好心。”
本该俊朗的一张脸容一点没入得她的眼,章蘅棠只觉讨厌至极,但愿不会再看到这个人这张脸!
当夜,章蘅棠本来是想回去找云宣王告状的,结果被虞王妃先唤到雪香轩进行了一通大大的训斥。
“蘅儿,你平日任性一点就算了,如今却越发的不受规矩,不顾礼法!好好的女儿家不在香闺熟读诗词歌赋;堂堂的王亲贵胄,对琴棋书画一概不精;圣上赐封的名号,是为了让你混迹于市井之流的?”
章蘅棠心虚的垂着小脑袋,小声分辨道:“是父王允许偶尔出去见识一下的,况且我有女扮男装,没人知道我是容斯郡主。”其实这个行为虽说有王爷的纵容,实际还是不敢放到明面上来的。是以她每次出府时都不会太张扬,平日母妃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说你穿过男装?”虞王妃觉得太阳穴处有阵阵作痛,丹蔻五指无力的按压起来。她才三十出头,可不能被这个顽劣的女儿气死。
“你就不能从重慕身上学点气质谈吐?她的丹青流传在坊间成为诸多才子的追捧之物,重慕县主的名头在江南一带……”
章蘅棠眉头一皱,嘟囔道:“母妃,别提丹青了……”
虞王妃一口气窒在喉间,扶着额角的手落至胸口。“你就不能像你弟弟那般,六岁成诗,七岁作词……”
说起弟弟章蘅棠脸色也一变,原来是章桑榆告的状。母妃向来偏爱幼子,不甚爱管教她,想必弟弟不知在母妃跟前说过什幺,她才得此一祸。
章蘅棠发着呆的时候,虞王妃不知说教了几回,尾声来自:“整个云宣城就没有你这样任性妄为的姑娘,更何况你还是位尊贵无比的郡主!”
母妃这回的话忒重了,结合白日还被纪无介和富家子弟欺负的经过,软弱的章蘅棠眼泪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虞王妃看着这张跟自己少女时期有五、六分相似,眉眼如出一辙的小脸蛋,终是忍不住拉着女儿的双手,牵到身前,放软了语气道:“蘅儿,母妃今夜跟你说这幺多,不过是因为你马上就要议亲了。我和你父王都希望你以后可以待在府里,遵守礼仪,以免显贵的郡主身份镇不住未来的夫家……”
章蘅棠脑子瞬间炸开了,白日跟侍女说过的仪宾竟会一言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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