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慎之自然而然的睡去了外间,那个屏风之外的地方,白日里两人会在这里吃饭,晚上收了桌子,便是他安眠的地方。
饶笑没有强求,毕竟她也从小身娇体弱,小10天的地铺,早就让她万分难耐,如今终于得回了床铺,她没有道理再“礼让”出去。
只是到了晚上,两人不免有了尴尬,往日一个昏迷不醒,醒了也不能动的人,如今颤巍巍的可以下了床,清癯瘦长的个头一落地,纵使两人都知道真相,但贸贸然一个“男儿身”杵在面前,仍旧让饶笑感到恍惚与尴尬。
他在外头睡着,饶笑一人躺在床上,硬木板床和她磨合数月,她已经适应包容,但空间里多出一人,而那人已经是恢复了意识的“正常人”,每每想到这,饶笑就有些睡不着。
辗转反侧好半天,她终究下了床,摩挲着跛了鞋,在黑暗中往屏风外看去。
是…睡着了吧?
行动有些不便,她只得在狭小的空间中踱步,一来一回,不过五六步距离,于是绕了一圈,又再走一遍。
她不喜欢这样憋屈的环境,她想要去到门外透气,可外间有人,她又如何出门?
“你可是想要出恭?”
不大不小的声音突然传出,绕过屏风,冲进女人耳中,声音不大,有些微哑,抑制了那有些不男不女的腔调,可女人依然被吓了一跳,知道是自己来回的走动吵到外间人了。
“不…不是。”简短回答,外间人也不再接话,良久静默后,饶笑有些施施然踱回床边,垂头坐与床沿。
又是半晌沉静,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有些睡不着…很抱歉打扰你了。”
可回应她的只是黑暗与沉默,饶笑手指动了动,有些自嘲的笑,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歉意,她又何必撕破了黑暗去开了这个无意义的腔。
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大了起来,饶笑侧头去看轩窗位置,紧闭的窗遮挡了她的视线。
半年了,她还是没习惯,这不是玻璃,无法一眼望穿窗外景色。
无声的叹了口气,饶笑躺回床上,就在绣鞋落地的一刻,外间有人开了口,“浙江…是哪里?”
饶笑刚腾坐上床,听他说话,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外间人又出了声,“我从未听过,我大邑国境内有一处地名为浙江。”
饶笑听着他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一时嘴快,让人听了去,如今还得费力解释。
她敛了敛眸,垂着头思考半晌答话,“是钱江府…我说错了,你不必在意。”
她无言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太多,就如他,也从不开口讲诉自己的故事,她也不会去问,两个相处10日之久的人,除了对方的名讳,其他一概不知,也一概不问。
窗外的雨还在下,饶笑躺在床板上发呆,旧时的景象又再度浮现脑中,恍惚间,她回到了那个初夏的黄昏。
她还记得,那也是一个下午的日子,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她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办公桌,踩着夏日黄昏太阳雨的脚步往家而去,熟悉的街景,穿过那条小吃街时,各色的食物香气向她扑来,驻足停留,小摊前买了一碗关东煮,扫码,支付,随身的小包斜挎去侧肩,她一边走一边吃着手中食物,在街角的末端,脚步没做停顿,她一个转身就岔入了一条不多走的小巷。
这是回她家的路,平时走的极少,如若不是近日小区门口的大马路被开膛破肚的检修水管,否则这条小巷,她几乎鲜少踏足。
不同于正街的宽广繁荣,小巷子里的光景显得又些破财,大雨洗刷过的天际,蒙着最后一层细雨,在黄昏的照耀下别样风情。
她还记得那日看到的光,黄,黄的发红,蒙着微雨,无人的小巷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这样普通的时光,千篇一律的日子,她吃完最后一口鱼丸,低头看过手机,她还记得,那是傍晚6.32分,耳机里的《苍南夜语》还在慵懒的咿呀着,手机背景是她大学毕业那年在自己母校门口的合影留念。
一切都是那幺安稳又平淡,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丝毫预警,再一擡头,她已经是躺在湿水中的饶家独女,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