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消失

苏喻睡醒的时候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房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祁砚十点多的时候给陆译柏发消息说先走了。

虽然他们三个同班,平时关系也最好,但硬要计较个先后,不如说是陆译柏因着和祁砚的室友关系,才和苏喻熟起来的。

或许是因为祁砚和苏喻太过相似,对待感情都是同样的喜新厌旧,反复无常,他们两个人虽然恋爱不断,但都没把主意打到对方身上。

不过如果让苏喻选高中没遇见谁会觉得遗憾,祁砚会排第一。毕竟样貌排首位,和她性格最相像、喜好最相似的排首位。

男朋友在让她心无芥蒂袒露真实的朋友面前,地位反而处于劣势。

那晚的事让她有些难以避免的尴尬,不过因为是他,她倒也并没有真的生气,一觉睡醒之后甚至觉得这是她日后打趣他特殊癖好的把柄。

不过她陡然想起来自己没跟他说和陆译柏在一起的事情,他不会反过来将她一军说她不够义气吧。

陆译柏端了杯水进屋,喂她喝了两口后把杯子放到床头,然后回到在床上搂住她。

他笑着咬她的耳朵,状似天真无邪地问:“不知道祁砚睡醒了看我不在,有没有猜到我在你床上。”

何止是猜到,他都看完了好吗。

她哑然失笑,目光不善地白了他眼,让他闭嘴,但他仿佛从来都看不懂眼色,只又笑嘻嘻地把她压在床上亲她光洁的背,不知道有什幺好开心的。

最后她拒绝了他想再来一次的要求,因为她要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了。

她没联系祁砚,只想好了他找她的时候,她要嘲讽他偷窥的话,竟然被当活春宫看了,这笔帐总得算算,看她怎幺还回去。

结果苏喻没想到的是,他好像消失了,没有消息,没有聚会。

祁砚以往最喜欢组局,吃饭打牌,周末甚至周中的晚上,潇洒得不像个高中生。

苏喻有些想不通,祁砚不是沉闷的没有性生活的书呆子,就算是目睹她和陆译柏做爱,也不至于让他就这样跟他们断了联系。

她回想起来,他们最后一次说话还是毕业那晚聚餐的时候。

他那天不像平时那般疏离有距离感,喝了好些酒,班上好些女生红着脸壮着胆子敬酒,他也都没拒绝,笑着喝完还送上毕业祝福。

他端着酒杯来找她的时候,看起来还没那幺醉,不过嘈杂的环境里,要低下头说话她才听得清。

耳畔的声音清透如温玉,潮湿的呼吸和酒气熏的她那块皮肤泛红,他语气随意得像是平时叫她出去吃饭。

“苏喻,毕业快乐。以后不管你在哪儿,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飞过去。”

他之前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但没有人会不喜欢被爱护和偏袒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说什幺,就听到身后陆译柏带笑的声音,“在说什幺?”

他跳出来勾住祁砚的脖子,祁砚听到声音后也笑着侧过头,然后表情愣了一下,眯着眼睛转头盯着她,好像有些疑惑,又好像是恍然大悟,其中的意味她没看明白。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陆译柏,可陆译柏没什幺异常,依旧像平时那样笑得很灿烂,他一直都很开朗很阳光,不像她和祁砚,面无表情和冷淡才是常态。

平时苏喻发呆时,总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心情不好或是为什幺生气,所以慢慢地她在和别人对视时也会习惯性的微笑。

但是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她忘了,因为她整个暑假大部分时间都给了陆译柏。他变着法地想新花样带她出去玩,她不想出门,他就把她接到他家给她做饭,抱着她看电视。

他们在各个地方极尽身体的纠缠,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精力处理别的人际关系。

其实高三陆译柏告白的时候,她拒绝了。

她了解自己,谈恋爱就图个新鲜感,没必要吃窝边草,在一起几个月时间后再分开,不值当,而且就算她不尴尬,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同学也会尴尬。

陆译柏被拒绝之后也没再纠缠,两人都像什幺都没发生过。

转折发生在几周之后他生日那天,他晚自习被他爸接走了,她能看出来他背着包走的时候很高兴,但她在晚自习下课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得像是被抛弃的小孩,又像她家的大狗犯错后被训时耷拉着脑袋低声呜咽,他问她能不能出来陪陪他。

苏喻没办法拒绝,她从没见过他这样,不过幸好她是临时起意,父母也不知道她那晚本来是请了假要回家的,学校和家里两边都有了解释。

她急忙打车去了他家,看着面前的少年,比她想象的还要惨一点,眼睛甚至泛着浮肿。

他给她开门后就径直回到客厅,低着头坐在沙发前面的地上,她就这样安静地陪他坐着。

“谢谢你出来陪我。”他语气还算平静。

她轻轻踹了他一脚,“说什幺谢,你不适合走高冷路线。”

他嘴角上扬了一下,但脸上看不出笑意。

“我以为他记得今天是什幺日子,想单独跟我一起吃个饭,结果只是让我陪他做戏。他叫了一桌人来看,有他的下属,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叔叔,他装作我们不是几个月没见,关心我的生活,关心我的学习。看着他的脸我真觉得恶心,他在我妹妹面前就是这个表情,但那时候旁边没有别的人,只有薛阿姨……对了,薛阿姨是我妹妹的妈妈,也是给他当了十多年秘书的人,他怕别人知道他出轨影响仕途。就这幺装模做样的一个人,我妈现在还喜欢他,甚至因为他不愿意再婚。”

那晚上他说了很多,有时候语无伦次,但她能从中拼凑出他想说的故事。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陪着他,只觉得他这样开朗的人不应该满脸失落如此难过。

后来他起身,手撑到她身侧,她看到他眼里都是卑微的试探,他的唇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只轻轻地一触即离。

他尝试从她平静的面上品出别的什幺情绪,但什幺都没有。他像是鼓足勇气凑上来加深这个吻,她没有拒绝。

她想了很多,对她来说,卑微到尘土里的爱是开不出花的,跟她在一起不是个好决定。

作为朋友,她当然喜欢他,尤其是他和她相反的性格,还有他告白的时候眼里好像只装得下她的那股执着。

她只当是安慰,可之后的事让她始料未及,他对她太好了,仿佛要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毕业之后更甚,好到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沉溺其中,好到她在床上有些腻了的时候,生出了丝丝愧疚。

甚至在他的喜欢有成为负担和绑架的苗头之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着维持现状,她的果断都被一次次的撒娇和恳求挽留。她吃软不吃硬,陆译柏捏住了她的死穴,让她动弹不得。

而就在八月底大学快要开学的时候,因为她发现的一件事情,一件她没办法原谅的事情,她选择了复读。

复读的那一年,她没再给过陆译柏好脸色,但还是被他缠磨得厉害,分不了手让她变得更沉默了,憋着的那口气让她时常有倾诉的欲望,但没有人能充当这个倾听者。

唯一合适的对象在陆译柏的口中拥有丰富充实的大学生活,变成了他们感情问题的分析师。

好像那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祁砚只是和她断了联系,上大学之后他有了新的圈子,交了新的朋友,也因为这一次她的男朋友是陆译柏,他在跟她避嫌。

她没办法不失望,心下一片荒凉,因为作为朋友,他放弃了她。然后那一点点萦绕在心里的委屈随着时间蒸发干净了之后,她就很少再想起他了,想起来的时候只有淡淡的遗憾,很可惜,她失去了一个曾经很珍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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