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宗后,我随师姊去了主殿与诸长老议事,讨论的是不久后的仙门盛会——论道会的各项事宜。我说师姊为何上万剑山要人,原是宗门点了我随着资历较深的长老去参加这次论道会,若非如此,我那散漫的师姊怕是根本不会管我。
这一坐便是几个时辰。我只是个挂名的闲散长老,不太参与宗门事务,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昏昏欲睡。
诸事议毕,我终于得了闲,想起宗里的几处灵泉,连日来又是赶路又是议事,身心俱是疲乏,去放松一二也好。
汤池上水气氤氲,浓郁的灵气包裹住身体,叫人神经松弛、通体舒畅。
我趴在池边,正觉惬意,有人忽地在我的耳畔吹了一口气,一抹冷香若有似无地钻入鼻尖。我隔空取来外袍,随手披上,破水而出的同时,出掌朝身后的人打去。
那人轻描淡写地避开这一击,身影翩跹,从水面点过,只划出细微涟漪,转眼间已然退到十丈开外。
这步步生莲的身法被他使得如细柳扶风,妃色衣袂飘然,似落红起舞,袅袅亭亭。
不等我再次出招,两锻白绸便破空而至。我旋身朝后退去,脚底生花,凌空一翻,踏上白绸。
那白绸波浪似地翻滚了一下,振荡出的气劲欲将我掀下。合欢宗海潮剑法的“银涛卷雪”一式,竟被那人使在了绸缎上。
我变换身法,脚尖轻点绸缎,一式踏雪寻梅,借力朝那人飞去。我伸手,状似无意般抚了下他的鬓发,随后轻巧落在了汤池边的假山上。
底下传来一声轻笑,羽毛似地在我心头轻轻挠了下。
“经年不见,身法长进不少。”男人仰头,将方才被我插于耳畔的那朵红梅取下,“这撩拨人的手段也越发高明了。”
只见他双目如春水含情,眼尾上挑,勾勒出万种风情,这一笑与那冷傲梅花相映,显得冶丽靡艳。
“师叔。”泡温泉被打搅,我有些不满,“你怎来了?”
梅清弦横了我一眼,慵懒的声音入耳,简直叫人酥了骨头,“没良心,偷泡师叔这儿的灵泉还有理了?”
梅清弦名字风雅,却生了一副流连花丛、醉生梦死的好模样。合欢宗的男修也多行双修之事,大多早丢了元阳。
然而梅清弦看着风流洒脱,实则是个不涉风月的“异类”。在他之前,我还不知道原来我合欢宗男修的元阳,与那大自在殿的和尚比也不遑多让。
他从身后拎出一坛酒,故作惋惜,“可惜了这坛‘忘前尘’,千年佳酿,师叔还想着等小花回来,与她共饮。”
我跃下假山,探手就要去夺那坛美酒。梅清弦一个旋身,拎着酒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勾我的系腰,将我拉入怀中。
“这幺急着向师叔投怀送抱?”梅清弦笑道。
我顺势环住他的腰,趁他调笑之际,去捞那坛酒。将将要够到的时候,梅清弦却揽过我,带着我跃到了大殿的屋顶上。
我抢过酒坛,迫不及待地打开坛封,一股浓郁的酒香逸散开来,不等品尝我已醉了七分。
“这酒后劲很大,莫要……”
未等梅清弦说完,我已抱着酒坛灌了下去,一口闷之。
“这酒同仙人醉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擦去唇角的水渍,将酒坛递给梅清弦。
梅清弦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仰头喝了几口,望着皓月当空,道:“上回你喝仙人醉,醉了整整四十九天才醒。”
身旁人的重量忽地压来,梅清弦似是早已料到,稳稳接住,然后置入怀中。
他低头看了我良久,手指轻轻点在我额间瑰丽的莲花上,“既饮了这‘忘前尘’,等你醒来,也该将前尘旧事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