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嫣自记事起,便没有父母,亦不觉得缺憾。至近的亲人,莫过于祖父。而葫芦大君对孙女极其冷澹,只有年节时见上一面。
十二岁时,蝉嫣正在苑中云母室种佛手,傅姆庞氏领来一名青年。
“这是小君之长兄公子逢萌,奉大君之名,来教小君读书的。”庞氏介绍,又提议,“家人间,便行家礼吧。”
换作是后来的蝉嫣,大概不会听,但当时她“初出茅庐”,不甚关注礼法颉颃,向逢萌肃拜,“大哥。”
关于逢萌,蝉嫣当然有听说。她任性淘气时,庞大姑经常搬出他来警告,“你占了公子逢萌的小君之位,还不肯好好做,仔细哪天大君寻故废了你。”
蝉嫣很奇怪,“这小君之位为何应是他的?”
庞大姑道:“他是男孩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古来如此,本来没女孩的事。”
蝉嫣得以承祧,是因为她的母亲来自新商滕王宅,只生了她一个,而她降生时,商天子的皇后正好继承楚国王位。天子为了宇内多几个女大王、女公、女侯,给中宫作陪衬,造势,特谕豳公以嫡长孙女为继嗣。
葫芦大君在有子有孙的情况下,被强行绝户,自然不会喜欢蝉嫣。连庞大姑这样的自己人,也替蝉嫣觉得理亏。
蝉嫣彼时虽稚小,已经会抓漏洞,“翁翁既不能决定储位人选,哪来的资格废我?”
庞大姑语塞。
很早,蝉嫣便明白,她是一个非常规,甚至有些碍眼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教她该怎样做,一切靠自己摸索。
商朝的外甥,大约有些气势。逢萌初见蝉嫣,像汉武帝尹夫人见邢夫人,不知不觉便曲膝,行臣礼,不称妹而称小君。
蝉嫣问:“大哥欲教我读什幺书?”
“无非儒经。”
“自何而始?”
“诗?”
“没意思。”
“书?”
“无趣。”蝉嫣道:“不如春秋。”
逢萌道:“听小君的意思,都已经读过了哎。”
蝉嫣笑道:“是读过了,但我不介意重读,想再听听大哥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