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古沨站在电梯外,急得直跳脚,擡头看面板数字始终停在「10」、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有要往下的意思。
「……算了算了!」又等了几秒,古沨索性直接提起两大袋垃圾、沿逃生梯冲下楼,薄衫之下的两团硕大乳房也跟着甩来甩去、气势汹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真是的,明明早就在日历上用红笔划了三圈,怎幺还是忘了呢!要是不快一点,错过今天,垃圾就要放到下周才能丢了!
「呼、呼……」
就算古沨体力不差,提两袋垃圾跑下1楼仍气喘吁吁。洗到一半的头发还不时滴着水珠,很是狼狈。
垃圾堆放区只剩清洁员,没看到其他住户。看来压线丢垃圾的冒失鬼就她一人而已。
「…呼、呼……对、对不起!请问还能丢吗?」
古沨喘着气问。
「妳们这些住户……」年轻的男清洁员不耐烦地转头、正准备破口大骂,可一看到古沨,双眼立刻发出精光,把话吞了回去。
「……当、当然没问题!小姐您慢慢来……」
「谢谢、谢谢!」
匆忙之间,古沨也没发现清洁员态度180度大转变,赶紧蹲下做垃圾分类,生怕耽误别人宝贵的工作时间。
但那个清洁员好像不急、也没打算出手帮忙的样子,只是默默站在古沨身后。狭小的空间内,一时只剩塑料袋的摩擦声跟瓶罐碰撞的声响。
「框啷!」「啊……」
最后一个铁罐不小心滚到古沨脚边,她跟着低头一看。
「……啊!?」
眼前除了铁罐,还有自己几乎赤裸的乳房!
迟钝的古沨这才想起自己澡洗到一半,赶着出门倒垃圾,匆忙间不只内衣、连内裤都没穿,只披了一件长T恤。
T恤领口宽松,垃圾堆放区的日光灯又强,自己一弯腰,衣服里面明晃晃一片、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这,古沨立刻回头,眼睛正好对上站在她身后的清洁员。
「……小姐、怎幺了吗?」
清洁员表面关心,色瞇瞇的眼神却藏不住。
(他一定看到了!)
古沨满脸通红,左手瞬间抓紧衣领、右手把铁罐扔进回收桶。
「没、没事,我丢完了,谢谢……」
古沨说着,逃难似的离开现场,留下那清洁员一边感慨今天因祸得福,加班还有大奶子看,一边目送古沨衣摆下隐约晃荡的臀波逐渐远去。
「……唉~」
(真是的……)自己这粗心的性格看来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古沨走在楼梯间,不时低头查看,长T恤被身上未干的水分濡湿,紧贴肌肤,领口的一滩水渍更是慢慢扩散开来,胸型越来越明显……
(……快点回家吧……)
下一秒。
「……哎呀、这不是郭太太吗!」
(!?)
古沨被吓得浑身一震、奶子一抖,转头一看,正好跟那身形矮小、精神矍铄的老人对上眼。
「啊…主委……您好啊……」
古沨不自在地伸手遮胸。
刚搬家过来的时候,她和丈夫有跟主委碰过几次面。
换作平常,她当然是会热情打招呼的,但今天时机真的不凑巧。
「哎呀~刚想说要去找您呢~真巧、真巧!」
主委的身高比古沨矮了小半截,擡头对她咧嘴一笑,不晓得是在看古沨的脸还是胸部,古沨只知道胸前激凸八成又被看见了。
「郭太太您是去倒垃圾?」
「是、是啊……不是说从明天起,垃圾堆放区要整建,暂时不收垃圾吗?」
「嗯?」主委愣了一下:「……啊!那个啊!那个突然延期啦~今早电梯跟大门都有贴公告、不是幺?」
「哎!?我、我没看见……」古沨无言。她白天几乎不出门的,三不五时就会错过大楼的重要消息。
(……那刚刚……不就等于是被那个男人白看胸部了吗……?)
后悔、羞耻等情绪涌上心头,古沨双颊一红,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不、不好意思,假如没事的话,我就先离……」
「啊!郭太太等等!」
才刚转身要走,主委又忽然叫住她。
「哎呀、是这样滴……」
老人好像没察觉古沨的窘迫,自顾自的说:「咱们大楼管委会明天本来有个例会啊~但是老陈跟郑姐他们有事儿、要请假。啊、老陈妳认识不?老陈就是那个啊、以前在巷口摆地摊修皮鞋的……」
主委彷佛很久没跟人聊天一样,话题东拉西扯、又臭又长。
与此同时,古沨胸前的冰凉触感仍持续扩散,不用看也知道,整件薄T恤几乎变成半透明的了……
胸前水渍越渗越开,湿湿凉凉的,彷佛某种生物在她乳房上游走,让她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古沨内心尴尬,但也不敢打断主委,好不容易才听出个端倪:
出席人数要够多,管委会的会议才开的成,但有些委员临时请假,主委想找人凑数。
「……可、可是,我出席也帮不上什幺忙……」
这不是古沨谦虚,她知道自己反应迟钝、脑袋也不灵光。从小到大无论是班长、副班长、风纪、老师的小帮手……古沨全都没当过。勉强算得上的只有个「卫生股长」,是老师看她扫地认真、破例让她当的。
但毕竟「会扫地」跟「能管理大家扫地」根本是两回事,后来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同学投诉、直接撤换了。
「我、我真的不行啦!我不聪明,给不出什幺意见的……」
「没关系、没关系!郭太太您要是真没想法,只要坐在旁边、充人数就好!好不?」老人死死握住古沨的手。
别看主委身材矮小,力气倒是挺大的。古沨遮在胸前的手慢慢被拉开,低头都能看见自己胸前透出一大片雪白,两点淡淡的粉红也依稀可见。
「哎…呃……那个……」
古沨羞得面红耳赤,主委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两只粗糙的手掌裹住古沨柔嫩的小手、放到自己额前,一个劲儿的低头。
「郭太太!拜托、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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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摆脱主委回到家,刚开门就看到一个相貌平凡、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左手捧饭碗、右手忙着滑手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回来啦?去哪了?」
「呃……」古沨心虚的低头。
平常在家无所谓,就算光着屁股,老公也不会说什幺;而今天虽说是冒失加上一些小意外,但毕竟是连内衣裤都没穿、只套一件薄衣服就出门,古沨这时面对老公阿正,不免有些心虚。
「没、没有啊…就丢垃圾……」
「……喔……」
阿正视线从头到尾都集中在那支旗舰机的大萤幕上,完全没听出古沨语气里的胆怯。
「……小天九点半下课对吧?我吃完饭再开车去接他。」
「嗯……」古沨走到浴室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老公、那个、我刚才碰到大楼主委,他要我明天去会议上凑人数……」
「……嗯、嗯……好啊、就去啊……」
(……真是的……)看老公的样子,根本连她说什幺都没在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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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3点。
「打扰了……」古沨慢慢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映入眼帘的是大楼公用会议室。两面雪白墙壁、两片落地玻璃,正中央一张大U型桌、约20多个座位,台前是黑木讲桌跟电子白板,摆设简洁而洗练,不说还以为是哪间高级公司的会议厅,莫名严肃而正式的氛围也让古沨有点退缩。
「……啊、郭太太!欢迎欢迎!」
主委笑着迎上来。看见熟悉的面孔,古沨顿时放松不少。但主委只是跟古沨握握手,之后又走回台前忙他自己的事了。
「……别老站着,来、坐坐坐!」
看古沨呆站在门边,一位头发稀疏的热心男委员拉开自己身旁座椅、朝她招招手。
「谢、谢谢……呀!?」
下一秒,古沨就后悔了——才刚坐下,那个热心男委员立刻握住她的手、不停摩挲,彷佛摸上什幺珍贵的瓷器,大大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哎呀、哎呀~咱们大楼居然住了像妳这种大美人儿!?俺怎幺从来不知道?叫啥名字?住哪层?结婚了没?俺也算是英俊潇洒,不考虑一下幺……」
「哎、呃、那个……」
古沨转头想跟主委求救,但主委正低头整理资料,压根没看向他们;而那「英俊潇洒」委员的手非常不安份,贴着古沨的小手慢慢往上摸……
(……不、不要……好恶心!)
正当古沨忍不住要放声尖叫时……
「……喂、这是我的位子。」
「啊、对、对不……」
古沨的惨叫声卡在喉咙,转头一看,眼前居然站着一只蓝色的癞虾蟆!
「咿!?」
……不对。仔细一看,不是癞虾蟆、是一个老女人。
一头凌乱大波浪长发灰黑而干燥、纠结成团,彷佛劣质米粉;混浊的双眼似乎生下来就瞇成一条缝,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睁眼;老态龙钟,肥肥胖胖,从脸上到小腿都满是赘肉、松垮垮的。
似乎想掩盖臃肿的身材,老女人刻意套了一件宝蓝色水钻连身裙,从脖子到小腿都藏在宽松裙下,却遮不住凸起的大肚腩。
「……这里、」老女人伸出肥短手指敲敲古沨的椅背,连声音都像个隐居于密林沼泽的老女巫:
「是我的位子。」
「啊、对、对不起……」古沨慌忙起身,这时才发现那张扶手椅跟其他的略有不同,座位比较宽敞,椅垫看起来也比较柔软,彷佛真是为老女人量身订制的一样。
(……刚才那个男的不是说这里可以坐吗……)
古沨哀怨地转头,只见前一秒还很热心的「英俊潇洒」男委员,不知何时早就默默松开她的手,撇头跟其他人聊天,一副没他事的样子。
「哎呦?新来的?」
「连蓝姐的位子都敢坐,真没家教……」
被叫做「蓝姐」的肥胖老女人身边跟着另外两三个中年妇女,彷佛小跟班,盯着古沨的视线里充满嫉妒与厌恶,入座前还偷偷酸了她几句。
(……呜……)
三个女人的态度让古沨回忆起学生时代,班上也有这种「大小姐」型的女学生,旁边总是绕着几个跟屁虫。
如果把当时那些同学抓进时光机器、快转40年,大概就是眼前蓝姐她们的样子了吧?古沨心想。
此时其他委员也纷纷入场,没有空位,看起来也没人想帮古沨找张椅子。古沨自觉不受款待,就默默缩到会议室角落,尽量跟背景融为一体。
这时主委总算从成堆的资料中擡头:「哎~都到了吗?那就开始今天的会议……」
还好,例会只花了半小时,也真的没有需要古沨开口的部份。
闲着没事的古沨数了数,现场加上她共20人,4女16男,算上请假的委员,大概也凑不满30人吧?
(只算这栋楼的话,大概住100人……管委会有20几个人……这样算多?还是少?)古沨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只是随便想想、打发时间而已。
说是会议,其实也没谈什幺重要事情,反倒是古沨闭月羞花般的容貌,令全场男人心不在焉,开会时有一半时间都在偷瞄她;女委员则多半当她空气,偶尔瞥向她的眼神则充满不屑。
(……呼…总算结束了……)
回家途中,古沨默默松了一口气。
可惜古沨太天真,还以为今天平安无事,却不知道以蓝姐为首,她早已成为所有女委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面对人际关系,古沨一向都很小心,从不做什幺会招来怨恨的举动。但她不知道:不是每个人的心胸都很宽大。有的时候,被讨厌、被记恨,起因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比对方先一步进电梯、看到别人家小孩的照片没有按赞、不小心坐到某人喜欢的座位、对群组里的早安图已读不回……更多是一些毫无端倪,恐怕连本人都没察觉的原因。譬如说由「比较心理」而衍生的自卑。
不幸跟幸福一样,都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而成。
道理听来荒唐,就算跟古沨挑明了说,以她毕业即结婚、转职家庭主妇、从没上过一天班、宛如白纸的社会阅历,肯定也完全无法理解吧?
就这样,美人妻平稳的生活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恶意蚀出一道细小的裂缝,一点一滴、慢慢渗入恶意与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