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叫你看个店,你就知道玩手机,车被偷了都不晓得!”
叫王京的少年闻言,有些不耐烦的扯了下耳机,擡头看过来。
视线率先落到了陌生面孔上,青年男人的气质很是惹眼,即便是站在行道树的阴影里,也掩不住那份气宇轩昂,模样俊朗,身量也挺拔。
一看,就像个事业有成的精英领导。
十七八岁的男生对这类人最是憧憬,顿时恭敬了几分,三两步跑过来接走王芸手里的菜。
“这是二叔。”吴瑞安言简意赅的介绍,“芸芸的弟弟,暑假过来住一阵时间。”
王京的性格随他姐,不怕生,好奇道:“二叔是哪儿的人啊?”
梁家驰淡笑:“嘉陵镇土生土长的人。”
“是吗,我还以为……”他扫了一眼姐夫平凡的背影,半信半疑。
还以为嘉陵镇依山傍水,养出的都是温吞平和的性子。
楼下是门市,楼上是住宅,王芸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又让王京去搭把手。
梁家驰和吴瑞安站在招牌下面抽烟,聊天,说起各自的工作。
“开车行基本赚不到什幺利润,毕竟买车换车的人还是赶不上主城里的。”吴瑞安深吸了一口烟,望着店里摆的那几辆奔驰奥迪发愁,“这些大家伙,搁店里待了三年了,愣是没人能带走。”
梁家驰绕着车身踱步了半圈后,“说实话,这个款式,的确不太时兴了。”过了会儿,诚恳道,“现在江浙沪和很多城市都推行新能源汽车了,价格不算高,性价比好,镇上人刚好够用。”
“是,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出完这批旧的,也联系一下……”
话还没说完,有车停到店前,是前两天预约过的客人,说是轮胎气不足,要换。
吴瑞安把烟掐了,穿上工作服,梁家驰给他找来千斤顶。
兄弟俩人一递一拿,配合得很默契。
完事儿后,吴瑞安抓着毛巾擦了擦汗,又去洗手,梁家驰给他开了瓶冰水。
“二哥,我可真羡慕你,工作那幺好,不像我,纯靠力气活吃饭。”说完,看着梁家驰清朗干净的面孔微微发怔,苦笑道,”当时真该听你的,哪怕复读也考个好大学。”
梁家驰闻言,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发展也很不错啊,这换个轮胎,都还得预约呢,再说了,当时你那成绩……”
吴瑞安哈哈大笑,“倒也是哈。
梁家驰漫不经心的捏了捏手里的水瓶,视线落到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柏油路上,隐约看见一层蜃楼似的倒影,“我还挺羡慕你的……家庭和满,没啥烦恼。”
自从这次回来遇到程芝以后,他总在想,也许那时候也试着妥协一下,心气别那幺高昂,多从她的角度考虑长远的安定,会不会和她也能走到美满幸福的一幕。
可惜,想象终究是幻想,就如这蜃楼光景一样,可遇不可求。
吴瑞安听出他语气里显而易见的低沉与失落,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开口,“梁渡她妈妈…….”
梁家驰忽然仰头灌了口水,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去帮你媳妇儿择菜去。”
转移话题的态度很直白,吴瑞安本也是个笨嘴拙舌的人,见状也就不提了。
王芸刚好将一盘热气腾腾的豆豉烧鱼端上桌,笑着喊道,“二哥快坐下。”
王京在摆碗筷,梁渡有样学样的摆着杯子。
都落座后,王芸给梁家驰和梁渡夹菜,“都尝尝,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弯,“二哥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别嫌弃咱这家常小菜。”
梁家驰很捧场的吃了一大块栗子炖鸡,“这水准,开个饭店吗,门槛都得踏平。”
他在熟人面前没什幺架子,只要有意,人际关系方面得心应手。
吴瑞安和他前几年都是拜年时,泛泛而谈的聊几句,今天两人都喝了点酒,聊得很尽兴,饭也吃得宾客尽欢。
听说王京来这边最根本的原因是要转学后,梁家驰疑惑:“市里的教学水准不比镇上高,怎幺要转过来?”
吴瑞安解释:“现在嘉陵一中在市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了,这些年来,出了好几个清北生呢,重本率可不比市里的中学差!”
他的语气里还是很有几分自豪的。
说到嘉陵一中,梁家驰的酒意醒了几分。
程芝就是这所中学的老师。
王芸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动,“二哥,你在里头有熟人不?”
吴瑞安这人的性子木讷呆板,也不擅长拉拢关系,不像梁家驰,上市公司大老板,人脉资源肯定很广。
她给他倒了半杯酒,“我们家瑞安,你知道的,那是一点不会搞这些的,你说暑假一过,要是没搞好这事儿,两头都不好上学,都要高三了,时间很紧迫呀。”
梁家驰看着面前的酒杯,许久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也没什幺……”顿了顿,感觉喉咙仿佛被酒精灼烧了一般,语气艰涩,“熟人。”
他和她之间,已经快要一别两宽,形同陌路。
王芸也不失望,“其实大部分关系都打通了,就是想进那个特优班,不然咱也不用费这幺多周折了…….”
她说着,看见王京又在玩手机,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玩吧,等到时候真进了程老师的班,你小子别想摸到手机。”
梁家驰敏锐的捕捉到程老师三个字,下意识道,“程芝?”
“诶!就是!她是年级主任,要转班主要看她了。”
虽然梁家驰的神情依旧很自然,王芸却察觉出他眼神中的游离,不是因为醉酒,而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茫然。
“二哥,你认识?”
梁家驰端杯子的手顿了顿,垂下眼,没回答。
“我和瑞安准备明天请她吃顿饭,好好谈一谈,二哥你要是认识她,不介意的话能来一趟不。”
这个程主任,最讲规则制度,简直是铁面无私,不过她有实力,桃李满天下,旁人也不能轻易置喙。
所以王芸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现今能多拉一个熟人,也就多一分把握。
去赴宴的话,代表着能看到程芝,这是他梦寐已久的念头,可真去了,肯定会因为关系户的事情让她为难。
梁家驰只想了几秒便拒绝了。
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让彼此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更加脆弱。
不过当天晚上,梁家驰还是没忍住给吴瑞安发了几条微信,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吃饭的地点。
在等待回信的时间里,他感到久违的舒然和期待。
枕着手,漫不经心的视线飘到半空中,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细藤编的暖灯,在他眼里投下影影绰绰的光。
窗外的蝉鸣声淡了许多,院墙下的文竹被吹得潺潺作响,他伸手,仿佛接住了细碎的星光。
这份光景,让他更想念她沉静的眉眼轮廓。
梁家驰心想,要是到时候氛围特别尴尬,他就去打个圆场。
工作上运筹帷幄太久,塑造了一些习惯,善于分析每件事背后的深意和利弊,逐一考量再做决定。
他自认沉着理性,但这些深思熟虑的计划用到程芝身上,却格外单薄。
因为无论找多少借口,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最终只是想见她而已。
吴瑞安那边可能有事在忙,第二天才给他回消息,地点是临江世纪城的一家私房菜馆。
梁家驰记下地点,开车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