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鬼岛的公主才清醒几个日头,便又陷入到之前混沌浑噩的状态了,甚至于比以前更加堕落,旱灾是看到她又与烬厮混到一起,才意识到蒙盖在那对蓝瞳上的阴翳有多深重。此前无论安娜与凯多打得多凶多重,打到杰克每次都挠头怀疑,想不明白那纤薄的腰肢为什幺能蕴含如此磅礴的力量。即使安娜像破布娃娃一样以输家的姿态从高处坠落,百兽们也只嗷嗷叫着接住她的身体,并把仰望的视线具现化成两个大大的nb。
接住她的总是炎灾。
每当这个时候,杰克就有点羡慕起翼龙的好处了。
(会飞就是占便宜!)
(猛犸象的果实能做什幺呢?把安娜蒲柳一样的身姿戳出两个窟窿吗?)
但也有偶尔的时候,炎灾忙于百兽的杂务,没法出席现场,只有这种时刻,能够靠近公主殿下的机会就留给旱灾,因为疫灾的心已经牢牢奉献给花魁小紫了,哪怕多看安娜几眼,这个视觉系纯情看板都感觉是对小紫的背叛,所以炎灾不在的时候,能有资格靠近、并牢牢接住安娜的人就只有杰克。
正如凯多不在,炎灾才能上位,只有烬不在时候,杰克才能确保自己硕大的身姿出现在那对蓝眼睛里。
然后。
杰克被那对眼睛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惊到了,他知道自己二极管的大脑构造思考不了太高深的东西,索性他也从来没把自己定位于此,思考只会使他感到头痛,三灾中最莽最冲的那个,杰克从不在意外人语带嘲意的描绘,敢说出这句话的人大都死了,还活着的是他出于各个原因无法杀死的存在,如果不能杀死他们,生气也没有用。
杰克是这片大海上最为普通且典型的海贼,他的思维如此直线一目了然——因为你比我强,所以你对我做什幺都可以。
所以在看到烬与安娜厮混在一起时,杰克很是安静地等在屋外,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他才与出门的炎灾擦肩而过,看着同事目不斜视的目光,还在扣纽扣的炎灾轻笑出声,随即大步离开。
杰克目不斜视,是因为生气没有用,他第一打不过烬,第二也没有资格因为烬睡了安娜就去生气。女人侧过脸还趴在床上,像一只柔弱而任人宰割的猫咪,睫毛末端沾着细小的泪珠。
安娜的眼泪是为炎灾而流的吗?无论是不是,杰克都觉得,这正是烬绝无法理解安娜的证明——一个连哭都不会的人,是不可能清楚安娜出于某种理由而流下的莹洁泪珠,从某种角度讲,整个鬼岛唯一能接近安娜的人,就只有总督。
杰克注视着安娜娇弱的侧颜,耿直地想,正如他从来无法理解总督,他认为安娜的泪水,也只有总督才能看穿。烬一直以来的窥视,和肉|体上的占有,不过是像另一个笑话似的,杰克敢发誓,最起码安娜应该是没将这些放在眼里,就像她此刻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就是知道,哪怕不用自己粗粝的掌心去触碰她纤长的睫羽,杰克都深知,安娜现在必然是清醒的。
她从来到鬼岛,几乎就没有不清醒的时候,鬼岛曾给予她的短暂的快乐,也在多日前的夜晚烟消云散。
公主殿下多出一段记忆的猜想使得三灾集体陷入沉默,杰克不知道那段记忆诉说了什幺故事,但正因为它,鬼岛能够供奉上来的快乐就全然不被看在眼里了。那仿佛自成一个空间,烟雾一般牢牢将其笼罩其中的记忆,安娜高高端坐其上,面无表情地散漫垂睫,徒留烟雾外的众人仰首凝视。
她明明那幺小。
如果他的两只手掌能够合拢,杰克就能够完全捧起她雪团一样的巴掌脸,可惜他碰不到她,能够浸没进那团烟雾的就只有总督,每当他们俩靠在一起喝酒,杰克就感觉他们好像自成一个浩瀚的世界。
如果世上的战力不以团体的形式出现,凯多就谁也不需要。
这座横亘在四海之上的青山,只允许过一只青鸟落在他的山头。
杰克庞大的身躯山一般蹲坐在安娜床前,鬼岛的百兽都有着令人啼笑皆非的发型审美,杰克也不例外,那两根沙金色粗麻花辫,女性化的发型却与他周身的粗横蛮暴融合的这样好。杰克伸出手,但直到最终,他的手也没能触碰到那片真实的梦境。
22.
安娜想要的答案无法在鬼岛得到,所以即使不快乐,她还是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上,在百兽尚未苏醒之际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鬼岛没了她,难道就不能称其为鬼岛了吗?当然不,事实上,除却她给这座岛屿带来的经久不散的细雪,和一只凯多用惯了的酒葫芦,安娜什幺都没带走,她来时一身赤|裸,走的也极其坦荡,她还会回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杰克没那胆子去问总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去问炎灾。
“你不是一直说我不了解她吗?”
烬的眼睛藏在黑洞洞的面具后面露出光芒。然后,他咧开嘴笑了。尽管谁都没能看见这个笑容,无齿翼龙的金色竖瞳一瞬不瞬凝视着能离开鬼岛的唯一路径,没有了雪的阻隔,他几乎能想象到,对着那片自己即将踏上的蔚蓝海岸,安娜是如何陷入短暂的失神空茫。
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她好像对世界一无所知,她必然无处可去。如果杰克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捉住一只周身狼藉的离家的猫咪。
可是……
“她一定会回来。”炎灾这样说,却以阴冷低沉的郁怒声嗓。
23.
海岸线上群聚的村落挤挤挨挨,大概临近节日,纷杂的声潮如洪水般漫溢过来,人们欢声笑语生活喜乐平安……仿佛刚刚闹事被瞬时斩杀的海贼不存在一样,安娜兜帽下的视线逐渐放低,她的脚边,还残存着海贼头颅被削掉时飞溅过来的血液。
氧化后的人血黏稠发暗极易沾染灰尘,即使被立刻清洗,在某种药水的配合下,还是能看出当初流淌的痕迹。
血是擦不掉的,在这种海贼盛行,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世界,除却天空,其实到处都有血的痕迹。
酒馆老板一边打酒一边拿眼偷觑吧台边正等酒的客人,身量不高,酒葫芦简直了,那幺大背在身后,也不枉那讨死的海贼直盯着姑娘看,就她刚进门这一下子,谁不下意识多看那酒葫芦两眼,可惜只有不正经的家伙才会将视线再移到那对绯红的唇瓣,甚至还想出手去掀她的兜帽。
想到那海贼的下场,店主不禁打了个哆嗦。
而吧台前,安娜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则不断把玩着陌生人请客的玻璃制酒杯。说陌生人有点见外了,尤其这个陌生人刚帮你解决了某个不知死活的海贼,和他同样不知好歹还准备冲上来的同伴。
酒馆内高悬的灯烛通明,然而被解救的女人并没有流出喜色,她的半张脸浸没在兜帽的黑暗中诡谲不明,只有苍白纤长的手指藤蔓一般在玻璃杯的边缘来回敲击。
“花剑”比斯塔被她敲得心咚咚直跳,这气氛太尴尬了!为什幺遇到这场景的不是马尔科!他不是大儿子吗他才该来处理叛逆期的小妹妹!
然而一想到面前人与老爹流有相同的血脉,哈斯塔硬着头皮也得把关系搞好,莫比迪克大部分人至今仍觉得安娜当初走得那幺毅然决然,还不是一上船就挨了哥哥们揍的原因!老爹当初可没动手,错的都是他们这些手比脑筋快的老大哥!
“最近如何?”
话一出口比斯塔就后悔了,他敢肯定自己现在面目僵硬严肃又不讨喜,被误会成质问也说得通。
他试着憋出一个温情的笑容挽救局面,“你走后老爹一直找你,但是又不想太明目张胆,他说你也不一定就愿意顶着白胡子女儿的身份到处跑,就给你画了画像,队长和已经分出去的船长都有一张,让大家平时在四海转悠时留意一下。”
说完心便吊着看了眼对方唯一露在兜帽下的下巴与唇瓣,好半天之后,大概是意识到他还正等着回复,少女低柔柔的嗓音才慢慢响起,“麻烦你们了,他考虑得很周到,白胡子女儿的身份说不定会引来海军的监视,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他不必再找。”
虽然语气疏离了点,好歹也搭理了他,比斯塔长舒一口气,又叹了一下,男人收起双剑坐在她隔一个位子的旁边,再开口时便自然了许多。
“老爹早就将你母亲安葬好了,在他的故乡,我还是第一次跟着老爹去那里,非常宁静的一个小村落,老爹还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的话,就去找他,他有能让你甘心留在那里的理由。”
这一次却收不着回应了。
甚至在他提到她看起来无比重视的母亲时,对方敲击杯壁的频率都不曾乱过。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孤僻到油盐不进的沉默性格,和乔兹实打实的不善言辞不同,比斯塔能感觉到她性格中确确实实是有着冷漠不与人为善的一面,他知道海贼这样讲有些奇怪,但比斯塔同样也忘不了小姑娘孤身一人杠着薄棺,抿着唇宁愿自己受伤也没用棺材抵挡一下的冷冽神情。
他想,安娜的心只是长在了和他们不一样的位置。
所以临走前,他还是细数了一遍如果她遇到危险,可以去哪些地方找哪些人来帮忙,他告诉她这些都是莫比迪克重要的家人。
男人用庄严郑重的表情长久的凝视,然后脱帽致敬道,“你也是。”
24.
安娜其实没有比斯塔想的那般镇静,在他提到母亲已经安葬在白胡子家乡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于脑海中缓慢勾勒出那女人的轮廓,细眉长目,柔和恬静,母亲身上有着包容万物的慈悲与神性,轻易就能抚平她内心的火焰,和大海雪原一样。
只要一想到,她晦暗的眸色都能平息下来。
所以——
“您还想偷听到什幺时候呢?”
雪神没有当场贯穿他的喉咙,除却因为安娜想到了母亲心情着实不错,也与偷听者本身的实力有关。
毕竟,这可是花剑比斯塔都没注意到的人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