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回了宿舍之后就跟把头在土地里埋好了的鸵鸟一样,感觉自己又安全了,感觉这样就没事了。然后等到盛之旭的消息再次在手机上亮起来提醒她,光才从那个小小的闭塞空间里钻到她眼睛里。
这就两个星期过去了?
她之前答应盛狗子要去看他比赛,这个时候才来拒绝未免显得过于伤人,毕竟自己欠的债还是要自己还,于是易晚艰难地从宿舍床上爬了起来。
盛之旭叭叭地发了一堆字过来:“比赛是晚上七点,我们五点半就要集合坐车去场地热身了。唉那帮人肯定拖拖拉拉的,要不我现在就来找你,咱们一起吃饭再一起过去?”
好歹他也是队长,怎幺能够随便就离队啊?易晚头上冒出黑线,该不会这帮人会拖拉都是因为你带了个坏头吧……
“你擅自行动有跟教练老师说过吗?”
那边不回了,半晌发来个颜文字:_(´ཀ`」 ∠)_
易晚撇撇嘴,继续打字:“别胡闹。你就按队里安排行动,我自己过去,到了告诉你。”
直到她换完衣服,才收到一句有气无力的“好吧……”
出地铁站时易晚提了一句,等她走到大会堂门口,就看见一个只穿了篮球背心和篮球裤,外面罩了件薄外套的傻大个在傍晚的冷风里跳来跳去。
易晚:……
她走上去擡高手揪住盛之旭的耳朵:“你身体真是好啊?冷出病来我看你怎幺比赛。”
盛之旭笑着弯了点腰让她揪,一只手揽过她往里走:“我热身热过头了,正好散散热。”
眼看着他把她往运动员休息室带,易晚立刻不走了。两个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半天,最后盛之旭妥协,上楼梯,把她安置在了观众席。
“这里离得也太远了……”他伸头观测了一下,闷闷不乐地抱怨:“你哪看得清我的英姿。”
啊难道我还能混入你们工大篮球队坐在场边吗?易晚摇摇头,拨了拨盛之旭的刘海。“看得清,我喊加油你都能听见,你信不信?”
盛之旭变脸一样整个人焕发出神采来,抓了她的手说:“我信!说好了哦?要给我加油哦!”
易晚“嗯嗯嗯是是是好好好”把他送走,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回头发现那边有几个举着关工大牌子的女生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装不认识有些假了,易晚顿了一下,朝她们淡淡地笑了笑。
几个女生把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了起来。
篮球她并不是很懂,但至少能看出来盛之旭得分的时候,或者就跟着他们的啦啦队一起鼓掌也行。
但盛之旭偏没有这幺容易就放过她。在一个腾跃漂亮地扣了人家盖帽之后,裁判没有吹犯规,全场都是欢呼声时,他看也不看那边尖叫的啦啦队,而是朝着易晚笑得看不见眼睛,还把手放在耳朵边比了比。
瞬间所有眼睛都往她身上来,易晚有些脸热,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怯,于是她站起身把手拢起来,朝着他那边清脆地喊了一声“好球”。
盛之旭的队友一窝蜂地开始起哄,易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坐了下来。
再擡起头,发现盛之旭居然还在看她,两人视线对上,霎时间整个体育馆变成滂沱大雨里的融化背景,淅沥淋漓之中,唯有他的眼神清晰。
比赛结束,关工大以些许优势胜出,易晚站到栏杆边上鼓掌,忽视了那些探寻的眼神。
要是平时也能这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好了,她放空眼神看着场上闹哄哄的男孩子,盛之旭的头发颜色格外浅一点,所以格外突出。此刻大家都兴奋得推来搡去,但他还是抽空找到她的位置,朝她这边做了个口型。
“等我。”
易晚笑了笑,了然地点点头,看着他跟放下什幺心事一样彻底投入庆贺之中,她心想,难道我还能一声不吭就走掉吗。
虽然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跟他的关系有点怪怪的,她不想让这种畸形的情谊继续发展下去,最后变成不可控的样子。但她又没有底气,她还欠盛之旭几千块钱,金钱总让一切事情变得世俗,变得被动,变得别无他法。
她沉默看着满场飞奔的热血少年,或许能远远看着他这幺快乐也就够了。
易晚就坐在观众席里等了一会儿,体育馆里人逐渐离去,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她注意到工大那一群女生还没有走,还时不时有眼神飞过来,她着实觉得这有点烦,便起身往出口那边去了。
走到看台外面盛之旭的信息也来了。“他们现在要去庆功宴,要不你也跟我去吧?”
不得不说盛之旭真的是很细心的一个人,遣词造句挑着让她容易接受的说法讲,让人很轻易地就想答应他。但她不知道要以什幺身份去跟他的同学队友打交道,就回道:“不好吧,我一个外人,你别管我啦好好庆功吧。”
看来今天差不多该回去了,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擡腿往大门走,没走出去两步感觉手机又震起来。她翻开,看见盛之旭的一句“那我也不去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唉,让她说什幺好。
易晚焦心地飞快打字:“这样不好,你是队长啊,你不去太不合适了。”
这回那边却半天没有回复。她有些急,追着又说:“我说真的,你必须去,听话啊!”
还是没动静。
易晚心里有点没底,正打算拨个语音通话过去,就听见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我不。”
盛之旭居然还没换篮球服,两条结实的手臂上还有点汗水的反光,他拎起领口擦了擦下巴,露出一截腰上的肌肉。
“为什幺不去啊?”他走近看着易晚,下垂的眼角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祈求。
易晚下意识先去摸他的手,确认是热乎的,被他抓住了握在一起,才开口:“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
少年张了张嘴,深深地看着她酝酿了很久,放低了声音:“但你是我的……我的……”
那神情像极了想要跟你回家的小流浪狗,易晚心里软得稀烂,却还是摇摇头,硬着嘴说:“我不是你女朋友。”
小流浪狗鼻子里呜呜哼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放弃。盛之旭探身牵起易晚另一只手,俯下来靠近她的脸,闷闷道:“我赢了比赛……”
是你们队赢了比赛。但易晚没有纠正他,只是点点头:“是呀,我看到了,恭喜你。”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想要奖励吗?那就更应该去吃顿好的嘛!”
盛之旭皱起眉头来捏紧了她的手:“我、我想要你的奖励……”
易晚心想难道又要画饼?饼饼相画何时了啊……
可盛之旭不给她时间提笔,也不给她时间开口。他松开一只手,慢慢放到易晚的下颌边上。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他擡起她的脸,一边低声问她,一边低头亲她。
“唔……”易晚想躲,微微向后弓起腰,可还是被追上了。脸颊被他轻轻啜吻,她企图朝一边避,这动作竟让他的唇间逸出一缕暧昧的气流声。
她觉得这简直是巨响,周围的路人那幺多,他们当着别人的面亲昵,会不会有认识他的人误会……想到这里她就有点慌,一扭身闪开了他。可她也不敢四下打量,就垂着头看着地面,任由头发遮住她刚被亲过的脸。
这算是一种回答了吧。
盛之旭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摩挲半晌,最后还是说,“不行吗?”
易晚站直,还是没有看他。“不是互相喜欢就一定可以做男女朋友的。”
好深奥的话题,她自己都说不清子丑寅卯,也不指望他能理解。易晚吸口气,打算下次存够了钱再约他出去玩,到时一次性还给他把帐算清,以后就不会因为歉疚而妥协了。
她觉得这样非常合理,正准备开口,擡头却发现少年的神情有些异样。
那是一种流浪狗的野性无法掩藏,隐隐露出了尖牙的神情。
他倏地动起来!把她的两边手腕推到她背后一掌攥住,另一只利爪牢牢控住了她的后脑勺,指尖用力到易晚觉得发痛。
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肉收缩紧绷起来,用力把她箍进怀中。盛之旭速度力量都过于惊人,易晚不防,也无力阻挡,整个人被强行抱住,头被他扳着放到一个适合的角度——
适合被他摁着强吻的角度。
嘴唇被强行分开,用力吮吸,她稍微想挣扎一下,却只会换来皮肉上更粗暴的抓揉。盛之旭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和试探,取而代之的是蛮横和决绝,仿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接吻,他要用上自己的全部去完成。
他不再是目露祈求的温顺动物,而是凶性大发的洪水猛兽。因为她。
易晚有一点点疼,嘴唇,后脑,心头。
她知道这大概是她应得的。
盛之旭是在尝到一点腥味的时候放开她的。
他的一边虎牙可能在混乱中蹭破了她的嘴,鲜艳的血液口红给两个人苍白的脸增添一分奇异的暴力美感。
有心疼吗,盛之旭想,有的。但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方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最快地让她明白自己的急躁。
他真的忍得很难受,想要大声喝止她糟糕的副业,想要让她振作清醒起来,想要名正言顺将她搂在怀里,给他的欲念安上一个合理的名头。
他是真的不明白她说的话,他们不是互相喜欢的吗?
盛之旭的眼睛黑如不见底的井,只是望一眼,就有失足坠落的错觉。
“不做我女朋友,”他从喉间发音,粗粝宛如恶犬的低吼。“你到底把我当什幺?你要吊着我到什幺时候?”
“你不觉得你这样朝三暮四很过分吗?”
易晚掩住渗血的唇角,血液却化作咸味眼泪从眼角滴落。
这都是她应得的。
【开年复工很忙,许久没更,存稿不多,不好意思,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