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放学出来,被雨水淋了会儿,才发现原来天上在落水珠。
她新奇地看了半响,见众人四散避雨,也慢悠悠躲入附近一处凉亭,站在最边边,伸手接雨水玩儿。
秋雨微凉,落在手心,带起细微的痒。
她两手合拢,接了小半捧雨水,又“哗”地洒在地上,自顾自玩得开心。
避雨亭内,师兄师姐们看她的神情,已经从最初的惊艳,无缝切换到慈爱与关怀。
仿佛像在看小孩。
“阿欢。”
有人含笑唤了声。
少女手中的动作一顿,雨水从指缝中落下,茫然侧过脸。
祝南风抱剑倚着檐柱,歪着头,正对着她笑,“今日不用去见师尊?”
阿欢遗憾地摇摇头,想了会儿,不太情愿地补充,“不许,迟到。”
昨天贺兰去而复返,把她住的小木屋整间打包到了灵隐峰,还威胁她每天必须准点报到。
湿润水珠顺着手腕往下滑,点点滴滴,浸湿一小片衣袖。
阿欢忽然有点儿苦恼,颦起眉,开始预想贺兰今天会是哪一种形式的烦人。
祝南风温柔望着她,似是了然,轻轻一笑:“稍等。”
他足下一点,从亭中踏出,跃向莲池。
池水漾开层层涟漪,少年白袍飘动,轻盈掠过池水,弯腰探身,折下一枚荷叶。
再落回亭中,递给她,弯眉而笑:“阿欢撑伞回去,便不怕误了时辰。”
少年说完,耳尖泛起微红。
注视她的眸光温软,如星河漫漫。
围观群众热烈吃瓜,纷纷屏息,双眼一眨不眨。
唯独少女不明所以,接过荷叶,道了谢,慢悠悠往灵隐峰走。
荷面一转,将所有视线隔绝在身后。
灵隐峰山岚重重,水汽氤氲。
细雨霏霏,洗得天地湛蓝如碧。
贺兰坐在檐下品茶,远远看见一个撑伞的身影从雾中来,正一手拎起裙摆,踩过小小的水洼。
他把玩着手中茶盏,低下头,连自己也不知为何,忽然就笑了。
待走近,才发觉那柄遮了一路雨水的伞,竟是一朵碧绿荷叶。
少女一身白衣,恰从荷叶下擡起脸,一双眸子沾了秋雨的湿意,洗过一样明净。
心间立时有如清风拂过,悄无声息,吹皱一池春水。
他微微愣神。
“贺兰,”阿欢踏入亭中,松开裙摆,见荷叶伞没地方放,便朝出神的男人招招手,将手中的大荷叶递了过去,“礼物,送给你。”
贺兰仍出神望着她。
叶面被聚起的雨水压得歪斜,水珠滚了下来,恰好落入茶盏。
“啪哒”一声,激起几层涟漪。
那双望着少女的眸满是光华,眼尾如胭脂淡扫,说不尽的风流秾艳。
男人故作嫌弃,唇角却勾起,低低笑了:“哪儿捡来的破烂,也好意思送给本尊……”
修长秀美的手伸出,就快要握住茎叶。
阿欢忽然答:“师兄,给的。”
贺兰笑容凝滞在唇畔。
“哪儿捡来的破烂,也好意思送给本尊!”
他当即恼羞成怒,手中一用力便掰折根茎,清甜汁液霎时流了满手。
“那,还给……”
“给了本尊的东西还想要回去!”
贺兰凶巴巴瞪了阿欢一眼,怕她反悔似的,立刻将被摧残过的大荷叶收入乾坤戒中,又来捏她脸:“送师尊东西,还敢如此不用心……”
他嘀嘀咕咕半响,下颌一擡,开始无理取闹:“这回不算,你得再给师尊送件别的。”
“没有,别的。”
“没有就下山买幺!”
阿欢在心里小小叹了口气,慢吞吞咬字:“你说,不让……”下山玩。
“哪个敢不让你下山!”
男人“啪”地扔出块牌子,也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不由分说下了结论,“明天就去给本尊买礼物,不许找借口!”
阿欢:“……”
贺兰作天作地完,心情终于好些了的样子,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瞥了她一眼,忽然不甘心地嘟囔了声,“等我知道是哪个师兄……”
后来的话,怎幺也没说出口。
是夜,阿欢坐在窗边发呆。
月影渺渺,初秋极细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
点点清辉泄下,满园的繁花露草浸了银霜,一池摇曳的月光。
桌上烛火“啪嗒”炸开。
怔怔出神的少女忽而惊醒,摇了摇昏沉的脑袋,爬上床抱紧锦被,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