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候,贺兰心里还在给自己的行为做辩解——他修为这样高,分一些灵力也碍不着什幺,反正、反正伤口也没恢复好,不过是顺便……
言之凿凿,好似刻意没用灵力愈合伤处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决心刚下,那只手却已经从他身上抽离。
“贺兰,疼?”少女放下手臂,站稳身形,平静地问询。
一双眼黑白分明,并不像是担心的样子,只是因为太过清透,仍旧倒映出他。
“……”贺兰保持着略微倾身的姿势,一时怔愣。
清凌凌的音色在耳畔盘旋许久,他临时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反应过来她的话语。
她不想向他索取什幺。
只是,问他疼不疼。
心口好像被什幺轻轻撞了一下。
贺兰静默一瞬,擡手揉了揉女孩脑袋,轻哼:“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本尊。”
语气带着习惯性的骄矜,唇角却忍不住翘起。
他垂眸笑了一小会儿,自袖中取出一枚面具扣在脸上,以幻化的细绳,轻轻缠绕上阿欢手腕,“走了,小欢儿。”
“走哪里?”阿欢眨了眨眼睛。
贺兰低头看她,一挥衣袖,灵力散开如扑翅的蝴蝶。
他站在勾画而出的传送阵法中,再次擡起手,捏了捏女孩儿脸颊,低低笑,“当然是,去兑现给我的礼物。”
今日所想,不过是与她独处。
……
半个时辰后,拎着大包小包返回小木屋的贺兰,开始深深质疑起自己的决定。
第一点是,他为什幺要带阿欢到点心铺子去?
第二则是,他为什幺,又被这姑娘清清冷冷的外表给骗了……
“小欢儿,你只想要这些?”他木着脸,单手托着近一人高的食盒,不太相信地问。
阿欢点点头,望着自己第一次拥有的这幺多零嘴点心,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分类整理,像只快乐的屯屯鼠。
整理途中,还不时尝一块儿,连半分眼神儿也不分给自家师尊。
贺兰被无视了个彻底,站在桌边观察了会儿,忍不住捻起一块桂花糕。
浅尝一口,下了结论:“难吃。”
少女摆放食盒的动作微顿,侧过脸看了他一会儿,掌心朝上,向他伸出一只手。
贺兰才不把咬过的糕点还她,三两口吃完,还幼稚地挑衅,“怎幺,小欢儿还想与师尊动手……”
话未说完,唇上倏地多了一分柔软的触感。
阿欢突然踩上椅子,双臂搂住他脖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或许并不能称之为吻,更像是动物幼崽无知的碰触。
贺兰思绪当即被炸成空白。
少女似是尝到了桂花糕的甜味,舌尖轻轻描摹着他唇缝,没法探入,便含含糊糊控诉,“还给我。”
缠在两人腕间的绳索骤然收紧,灵力光芒闪烁不断,像一只惊慌失措的灯盏。
阿欢被缩短的细绳牵引着向前,踩着的椅子不稳摇晃,贺兰这才如梦初醒般托住她。
掌心贴上少女单薄背脊,那个想法再次不可自控地冒出来——她太瘦了。
不对,他管这姑娘胖还是痩做什幺!
被震惊炸得空白的思维终于回笼,他双手握着阿欢肩头,一把将她推得远远的。
“你、你何时开始对本尊有这种想法的?!”
不可一世的师尊大人此刻脸都红透了,连声线都带着点儿抖。
若说先前咬锁骨、摸胸膛是因为灵力枯竭意识不清,那这一吻……总没有别的解释……
阿欢却不解地望着他,墨眸平静,清澈又纯粹。
她在椅子上站稳身形,有点儿困惑地问,“什幺,想法?”
明艳凤目不可置信地睁大,男人愈发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没有想法,你为何还敢这样对师尊?!”
原来是在问这个。
阿欢觉得答案简直再明显不过,望着对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解释道:“我在,和你动手。”
贺兰被这回答唬得思绪纠结成一团,许久,挤出一句话:“……哪有你这幺跟人动手的!”
顿了顿,气呼呼又补充了句,“难道他人吃了你的点心,你也要这样抢回来幺?”
简直太离谱!
未成想,少女视线落在他脸上,又转向桌上满满的点心食盒,给出了肯定回答。
——反了、真是反了!
贺兰顿时大为光火,什幺师徒间的礼貌距离都给忘了个干净,单臂一搂,就将阿欢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凭借着身高优势,他终于取回了点儿为人师表的尊严,开始恶声恶气地教育对方:“对谁都不能这样!尤其是什幺师兄,哪个都不行……听明白没有?”
阿欢稳稳当当着陆回地面,对自家师尊的教育左耳进右耳出,悄悄扯着他裙裾将椅面擦拭干净,这才敷衍地答了声:“喔。”
“我看你根本没在听。”贺兰念叨完,不太高兴地哼了声,“小欢儿,你是不是在把师尊当笨蛋应付?”
阿欢确实没在听,所以她回答:“是。”
贺兰:“……”
他气了半天,愤愤一挥袖,又取出下山时戴的那枚面具来。
传送阵的灵光再次亮起,系在腕间的细绳一松,阿欢这才意识到什幺,擡眸一看,男人身影已经变得有些缥缈。
她问:“贺兰,去哪里?”
这个人走掉的话,她就不用担心糕点再被吃掉了。
她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贺兰简直要被气死,索性背过身去不理她。
却又在自己身影消失在阵法中的前一刻,忍不住开口,懊恼回答:“去给你买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