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她生活了十六年的漫漫雪原中,偶尔会如海市蜃楼般,显现某种奇异的幻境。
所有人都说那是来自过去的投影,是假象,是心魔。
却有人闯入其中,不过瞬间,便消失在重重迷雾后。
再出来时,一身红衣已破碎不堪。
明明伤口还在流血,左手却紧紧攥着,见到她的瞬间才终于松开,眉目舒展,软软露出一个笑。
被如此珍重对待的,只是一块被包好的饴糖。
那人将满是伤痕的小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剥开糖纸,塞入她手中,满怀期待地让她吃。
饴糖在手中握了太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被体温裹着,变得有些化了。
黏糊糊的糖浆沾上指尖,她茫然坐在雪中,许久,迟疑将糖果塞入口中。
甜甜的味道顿时在口中散开,年幼的她讶然睁大双眼,看向对方琥珀色的眸,呆呆答,“好吃……”
于是那人也满足地绽开笑容,忽然凑过来,握住她被冻得僵硬的手,一点点,舔净她指尖。
然后红着脸,笑弯双眼,和她说:“原来,这就是甜味。”
心绪微沉。
阿欢敛去思绪,抽回被贺兰捏住的手指,低低答:“吃过。”
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她低着头,乌木般的长发垂在身后,愈发显得肩背纤瘦。
明明什幺也没说,看在男人眼中,却是惹人怜惜的脆弱。
不知为何,就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脑袋。
实际对某个人特殊的怜爱并不在于她的长相,而在于发现她的小秘密。
看起来冷淡的人实际单纯懵懂,只有他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会感觉万分可爱。
“今日天清气朗,不要总是闷在屋里,到外面玩儿吧。”
他的嗓音压得有些低,带着几分无奈与温柔,轻轻道。
“明日,还会再买给你吃的。”
……
灵隐峰终年云雾缭绕,因着贺兰让她出来晒晒太阳,阿欢便抱着点心盒子,一路走到先前来过的避雨亭。
亭外本是一池荷花,时值秋日,荷花早已残落,枯枝折入水中,风一吹过,便漾起无数水波。
她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中,慢悠悠晃着腿,抱着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悄悄琢磨着:
如果她先不吃点心,而是像小绿植那样浇水,是不是桃花酥就会开始自我繁殖?
那她就不需要有钱,也能有很多很多零嘴吃了。
有人恰巧踏入亭中,一看见她,便讶然出声:“阿欢?”
阿欢茫然擡眸。
少年站在避雨亭的入口处,衣袍微皱,怀中还抱着一柄剑,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唯独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虽带着几分疲惫,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