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事情便是一片顺利。

王翎自从推出了试吃活动，忙活多日，隐隐抓住了在这个位面开店的窍门：首先是每日来自面包点心的固定营业额，其次是来自美妆护肤品的大头。糖果则是万金油一般的商品，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很喜欢这类商品。

她后来还特地和帛行买了便宜的刺绣小布袋，用来分装糖果礼袋，里面装有各式糖果，同时也可以让客人自己定制礼袋，按每袋25克记，一袋半两银子，价钱小贵，却是很受客人们的欢迎，有富余人家的仆从过来大量采买，也有麻衣贫民摸出一点紧巴巴攒下的钱，买来给家人尝尝鲜。

小王杂货铺也渐渐在城内有了知名度，王翎有一日中午歇业去酒楼买饭菜犒劳自己，还听到了旁边食客的谈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奇怪的杂货铺，前几日我兄弟买了个香囊样的包裹，我还以为是哪个女郎送的呢，没想到是水果饴糖，滋味尤其好。”

“我倒是知道这家，是叫小王杂货铺吧？前些日子那里有试吃活动，点心很好吃，就是定价太贵，我不敢多买。”

“点心也好吃？哎呀，我正愁该买什幺伴手礼给岳母，马上过节了。你觉得如何？要不我这次就去那家买？”

“你准备回家？也是，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和我不一样。”

两个食客闲聊着渐渐跑偏方向，王翎坐在台阶下的单人桌默默倾听，不自觉地露出笑来：“这应该就是做生意的乐趣之一了。”

“女郎拿好。”小二把食盒递给她，她从兜里摸出几个碎银，递给小二：“有劳了。”

她今日来不及定外卖，便往外走几步，去最近的酒楼买菜。酒楼的生意红火，往来客人摩肩接踵，她还有些羡慕：“什幺时候我的店也像这幺热闹？”

她提起餐盒，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酒楼。

这时，酒楼的二楼却还有人在默默地关注着她。

“少主，她就是店主？”一个穿着低调朴素的女子屈身询问，她微挑眉，平凡的眉眼间流露出一股天然的煞气，令人不敢小觑。

“是，就是她。这个王翎身上有诸多疑点。主簿怎幺说？她是哪里人？”轮椅上，武若肖端着茶水，水面上的茶叶无声起落。

朴素女子报告：“属下无能，还未找到其档案，只知道她户籍已经迁到了淄城，不过往前的经历是完全空白的。”

“那她的那家店？”武若肖皱起眉头，眉间隆起山岳，在淡漠之外添了几分深沉感。

“都在案，和户籍一样，没有详细背景，干干净净的。前去探查的人回来报告是；‘并没有发现异常’，您之前提起的机关，他们说没有印象。”

“是都没有印象？”武若肖抓住了疑点，“那机关极其精巧，她每日叫卖所用的工具也是，就没有人看出点什幺吗？我记得这次调来的人有工匠弟子。”

“属下无能，暂时没有其他发现。”女子抱拳告罪。

“罢了。”武若肖没有再追究，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打听到神丹转移何处了？”

女子从袖间拿出一张地图，打开放在餐桌上：“先前宫里有线人猜测，随着宫中开始筹备皇位交替事宜，神丹会重新转移位置。我们上次行动挑明了鹰首的目的，老皇帝已经有所警惕，在三日前宫内守卫变动，应该是把神丹移到了这块位置。”她的指头清点东宫一侧。

“可能是借东宫隐藏。”她说。

神丹之所以成为抢夺的对象，是传说它可治愈啊、百病，延缓寿命，武若肖纯粹是为了治病，而与他们在宫中短兵相接的鹰首组织，则是为了抢夺下来待价而沽，这神丹对于尚未退位的现任女皇来说，也许只是平衡各方的工具。

“小心行事。”武若肖嘱咐道。他在之前已经吃了被围攻的苦头，再加上病痛阻碍，后面的行动只能靠自己的下属筹谋。

“是。”女主恭敬地应道。

一缕风飘过，窗前眨眼间只剩下一个人。

王翎买了餐食，把他们分出一份来，去敲容允的门：“我送午饭过来了。”她说完，把托盘放下。

她没打算多留，怕接触得多了心软，便把送餐当做任务来做，一放下就要走。她在心里记下：“账单上再记下100文，等他离开时就把账单给他。”

只是没等她离开，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瘦白轻愁的脸：“姐姐...”他这声唤，王翎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下。

“你今日感觉如何？后脑还疼不疼？”她瞧了眼他的额头，那上头的纱布已经去掉了。

容允抿嘴，嘴角弯弯，眼里似有笑意，化作蜜浆，轻轻柔柔地缠住她：“托姐姐的福，已经好多了。”他顺势拉开门，里边的天光敞亮，和风穿过走廊，将他的衣角吹起一个卷。

他穿的还是那身黑衣，王翎没照顾过人，一开始也没注意到他需要换衣服，后来想起时，他原来脏污的衣服已经自行刷洗干净，还说：“姐姐，不用你费心，我穿这一件就好。”在这点上，倒是省心。

“姐姐？”他唤道。

“嗯...”王翎被他过于肉麻的目光逗得一身鸡皮疙瘩，忙将托盘取了，“我先帮你把饭拿进去吧。”

“今天吃什幺？”容允给她让开路，转而跟在她身后。

“有烩豚（红烧肉）、红苕（红薯），还有鸡丝汤饼（汤面）。”她把食盒放到桌上。

“今日姐姐开心？”容允问。

她忍不住笑了笑：“最近都开心，店里生意好，流水很不错。”她说完，又怕他听不懂，解释道：“流水就是每天卖出的东西。”

“嗯。”容允柔和地瞧着她笑，“姐姐中午吃了吗？”

王翎自然而然地说：“还没有，我现在也去吃了。”

他微皱眉头，细痕横在眉心，让人随之牵动心绪：“那我又是一个人了。”

“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秋水般的眸子望着她，里面满满的期待。

“救命。”王翎心中哀嚎，无法拒绝，“他用这样的眼神请求，我如何能说不呢？”

她又轻又快地点头，耳朵发烫：“也可以。”

于是他们俩很快就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容允自觉地布菜，还把餐盒里的竹筷给她，甜甜地叫：“姐姐，筷子。”

“谢谢。”王翎道谢，目光无所事事地投向饭盒，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古代的菜式味道普遍比现代清淡很多，这时候还没有炒菜的概念，所以厨师们的技能主要点在烩菜上，烹饪讲究时长，追求入味和汁水香浓。比如说着红烧肉，油脂与瘦肉比例恰到好处，诱人的深红色肉块搭配酱味十足的汤汁，酯类的芳香一打开盖便扑面而来，萦绕整个饭桌。

想到容允是病人，王翎用公筷挑出好些肉到他的盘子里，顺口说：“多吃点，补充营养。”

容允惊喜地擡起头，笑颜如同春花般绽开：“谢谢姐姐。”他声调拿捏得恰到好处，王翎的耳朵都酥了。

“不客气。”她只能这幺干巴巴地回她。

“很好吃。”他称赞道，“姐姐是去哪家饭店买的？之前也是在这一家吗？”

“街角的那家酒楼，那里的生意很好。之前的饭...不是这一家。”

“那是在哪里？”他继续问。

“也是附近。”王翎含含糊糊地回答。

前几天她偷懒，把上午的营业额刷够就回去现代定外卖吃，但这又怎幺能告诉他呢？

王翎心说：“之前的饭甚至都不是在这个位面买的，他最好不要再问了，我都不知道该怎幺编。”

“哦，这样啊。”容允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转向其他话题：“姐姐下午还要忙吧，需不需要我来帮忙？这几天在姐姐家白吃白喝，真让人羞愧啊。”

“你还没好全，还是好好休息吧。”她下意识拒绝，“而且要帮忙的话，还是要会懂一点算术才行。”

容允歪头一笑，柔柔地毫无攻击性：“再躺下去我就生锈了。而且，姐姐可是小瞧我了，我会算术，肯定能帮上你。”

“这几日客人变多了，多一个人帮忙，姐姐也不会这幺累。”

“如果有一个人帮我的话...”王翎想，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有些让她心动了。最近由于客流量增大，她有时忙得都没时间喝水，若是有人能分担一些琐碎工作，她就会轻松很多。

容允嘴角微弯，目光真诚而又坦率：“只要姐姐需要，我什幺都可以替姐姐做。就让我也出一份力，好吗？”

“...也好。”王翎答应下来。

说做就做，吃完饭后，她起草了一份粗略的合同，其中包括容允在养伤期间所花的费用，房租她只计为市价的一半，然后就是容允在此工作预计的职责，工作时长，时薪，以及其他福利待遇。最后在合同底下盖上了公章和她的私章，使其具有法律效力。

“小容，你先看一下这个协议、不，契约，如果同意的话就在下面签字，按手印。”王翎把用繁体打印出来的文件交给他，等他阅读完毕。

容允接过这几张洁白的、还带有微微热意的纸页，怔了怔，他不自觉地捻起手中的打印纸，指尖拂过上面如同标尺量过般的一行行字，心想：“又是这样，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国度的东西。她到底来自于哪里？又到底是什幺人呢？”

他虽然面上讶异，心里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毕竟从他误入这个店铺开始，意料之外的事件就在不断发生。

容允刚开始逃到此处，是因为在暗杀途中被人盯上追杀，后来才发觉那些追杀的人其实是为了一个宝物，一个在入侵皇宫时被他阴差阳错带走的宝物，当时他左右都有围堵，不得已逃进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商铺，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后来再次醒来，眼前便是这里的店主王翎。

这个天真的女郎居然真的相信了他所谓失忆的说辞，还好心救治了他，让他住在这栋神秘的小楼里。在王翎不在的时候，他偷偷走遍了这里，发现了这里各种各样的神奇机关，比如不需要燃烧就能发光的灯，比如能直接冲走秽物的恭桶，比如时刻供应的极为纯净的冷水和热水，比如能直接上下移动的铁盒子，比如眼花缭乱的异国食品和用品...能列举的新奇之处实在太多，以至于当容允在发现这个店铺突然就闪现到另一个迥异的属于钢铁的世界时，竟然已经不那幺惊讶了。

他原本想：“这难道就是仙人吗？这就是传说中神仙的世界吗？”可是在他的后续观察中，这个神秘的女郎却一点都没有仙人作态，不会居高临下、高人一等，反而十分亲和，而且还会在接待客人的时候格外殷勤。

“她也许是在完成什幺使命。也许就像神话里的那样，仙人下凡历劫，等待功德圆满时才会回归仙界。”不知不觉，容允给她想象出了更富有神圣意味的身份。

“她一定有离开这里的办法吧。好想和她一起离开。”容允默默地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些肮脏和不堪。”

“重新开启一段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也就是说，只要你继续为我工作34天，之前的费用就算是完全抵清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钱财支付，不过在你离开之前，一定要提前跟我说。”王翎在他签字之前，提醒道。

实质上，在这个世界按照现代的规章条款来签署合同，很难产生约束力，王翎这幺做的原因并不是盲目的相信对方，她敢这幺做而不怕对方毁约，主要是因为对方作为“附属”的身份。在上一次穿越的时候，系统把他自动划入附属，而作为系统用户的附属，他有许多权力是受限的。比如说一般无法离开位面超市所在500米范围之内，在切换位面时也会自动绑定，和位面超市一起穿梭。也就是说，就算他违约了，她也不怕他跑。

“接下来还有这个...保密契约。”王翎拿出一张空白羊皮纸，这是她从商城里购买的“附属新增规则”，拿出来时自动变成羊皮纸的形态。

“写下你的名字吧。”她把水笔递给他，她擡头看向他的眼睛，“容允。”

容允背脊一僵，然后出乎意料地低笑起来：“好的，姐姐。”他迅速签好名，摁手印，然后把纸卷递还。

“姐姐是什幺时候知道的？”

王翎挑眉：“一开始。”

“那幺，姐姐也知道我...”容允脸上笑着，眼神却有些意味不明。

“我都知道。”王翎干脆地承认，既然已经签下合同，她也不觉得这些小事需要特意隐瞒，“总之，我不在意那些，你好好干就行了。”

“好的，姐姐。”他的笑容愈发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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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店员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