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林凤英(2)
林凤英的男人死了有好几年,夫妻两个养的一个儿子,在哪个夏天凫水玩,脚突然抽筋被卷进水里淹没了。那小孩浮上来的时候肿得不成样子,还是人们看见红裤衩上用针锈了的名才认出这是林凤英林寡妇家里的。
林凤英的屋子里空了,本来有三个人,然后变成了两个,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林凤英爬到深深的井边,伸头往下看去,想死的心就被长长的望不见底的黑给吓回胸口。林凤英又吊起一根粗粗的麻绳,她踩在小板凳上,脖子一横,踮起脚来。她踮着摇摇晃晃的凳,小腿一抽抽地抖,最后鼻子差点呼不上气,又挣扎着倒到地上了。
林凤英不敢死,又不知道活着干什幺。
林凤英便注意到了邻居家疯女人的孩子,白白净净的和姑娘似的一个男娃娃。皮肤瓷一样又滑又白,眼睛水亮亮的,见人总是扬起笑,轻轻喊一声林婶婶。村里没有哪个女人像他一样好看,又讨人疼爱。
林凤英从此便时常给他些糖果吃食,每每见他张开两个手掌接过东西,受宠若惊样说:谢谢林婶婶,林凤英就觉得有一阵说不上的舒爽快意。
林凤英渐渐的有些寂寞了,是春夜里吵醒她的猫儿叫春声,咪呜、咪呜地叫唤。是热烘烘被窝里伸进裤子里的一双手,林凤英太寂寞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热暖暖的床上也只有她一个人。林凤英的心就和这屋子一样。
林凤英突然就对疯女人那乖巧漂亮的孩子生出了些别样的心思——不是说年轻人是火炉一样的精力充沛幺?林凤英想着那双年轻的手、有力的手铁钳似的禁锢住她,用和平日里不同的样子粗暴地扯下她的裤头,最后——叫她感受到青年人的活力。
林凤英贴近他,拨着衣领说这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露出一截脖颈和一闪而过的白肉。那疯女人的孩子却从不做一点出格的事,由头至尾都是礼貌的,似乎压根看不出她刻意的撩拨,又似乎是没到对女人有兴趣的年纪。
林凤英有些泄气,但瞥见拎起沉沉木桶时那绷起的线条,林凤英又暗暗咽下了口水,火辣地打量变得高挑的身体。
但说到底林凤英还是更爱有男人样的男人的。
那城里来的人儿多俊俏,少年样的好看,浑身也火似的烫人。
林凤英想:城里来的哥儿总会懂得多些。
于是进了林凤英梦里的人就变成了那从城里来的,穿着锃亮皮鞋的青年人了。
林凤英倒在一片死叶里,手指被砸成烂坨坨的肉,她微微弱弱地起伏,发出临死的兽一般的咕噜噜含糊不清的哑声。
她费力地想要辨认出站着的人的脸,却只有模模糊糊一片,背在光内的暗沉沉的人。
现在林凤英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