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情愿

这座城市环境不错,屈蔚夭的生物钟向来准时,每天清晨听着远处的鸟叫声从床上爬起来都让她很满足。收拾好准备出门,果不其然戴术又给她送了早餐。上次那事以后,戴术一直没有在网上澄清。居然还在她家门口装了个别致的小盒子,每天早上送早餐,晚上送牛奶。

她只当是戴术在表示歉意,后面这些“小礼物”一直不见停。她又以为是什幺奇奇怪怪的Cup主挑战。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屈蔚夭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只好留了几次纸条和钱,并让他别再送了。

而戴术却置若未闻,我行我素。她这种不服老的人,甚至都有点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代沟。

直到昨天,她下班回家时发现戴术倚在她家门口。他穿着黑色连帽衫,下身是同色家居裤。他非常高,斜斜站在那儿,带着兜帽都极其惹眼。听到电梯间传来声音,戴术有些慌乱的擡起头,见到是屈蔚夭,他脸上立马泛起了不自然的红雾。所幸楼梯间灯光不算亮,屈蔚夭并没有发觉。

她有些不解,以为他遇到了什幺麻烦。于是在离他一米多时停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他扭扭捏捏半天不讲话,气氛有点尴尬,屈蔚夭随口找话:“你怎幺还送我东西啊?”

许是多天不见,她只是徐徐走来,修身衣物把她衬得愈加风姿绰约。戴术心跳得非常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之前打的腹稿此时憋在舌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还不说话,她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别浪费父母的钱,自己留着吃,长身体。”

这话仿佛刺激到了戴术,他一脸不可置信,直身向她探近,脱口而出:“我在追你,屈蔚夭。”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仿佛倒是她成了榆木脑袋。

屈蔚夭这才反应过来他最近的举动和高中生追女孩子一模一样。她暗自好笑于他的幼稚,又无奈不忍伤害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孩子。于是她试图用年龄压他:“你才多大?姐姐都快28了。”

戴术并没有对她的年龄作出任何反应,反而一本正经地说:“我23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当她露出一副老成地样子试图说再点什幺时,他忍不住靠近一步,提高了音量:

“我是认真的!”

戴术身上满是沐浴露的清香,他凑近她时,少年浓郁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恍惚以为自己还身处大学时代。

那时候邓何追她追得声势浩大,玫瑰花和宿舍楼下的告白一个不少。他人缘好,从老师到同学都爱替他创造条件。好女怕缠郎,邓何又是出了名的品学兼优。舍友轮番上阵劝她,什幺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她那时单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从大一走到大四,屈蔚夭逐渐爱的死去活来,盘算着毕业结婚,安居乐业。反倒是邓何一副超脱世外的样子,日渐冷淡。她虽长得媚,骨子里极其保守,与父母常年累月的争吵使她渴望安定。临毕业时邓何强硬地让她跟他去南方的A城,不然就分手。他不愿意做任何折中的让步,也不愿意经营异地的感情。屈蔚夭有些心寒,并且不愿意离家乡太远,也舍不得定下来的工作。她断断续续哭了几个月,两人才彻底分手。

从那之后屈蔚夭忙着上班,虽然和盛凡均互相有点暧昧的意思,也仅止步于萌芽。竟然不知不觉就单身了快六年。

戴术注意到屈蔚夭眼神逐渐发直,猜到她在发呆。他不觉得被冒犯,也不想惊动她。这层楼只住了他们两个,无人打扰,戴术头回这样放肆地盯着屈蔚夭看。

他想,原来她眼下有颗小痣。听说泪痣是哭出来的。他想,我要保护好她,一定不让她流眼泪。

可年少不更事,一厢情愿,不过空许诺。

——

那晚回到家打开电脑。戴术狠狠地用头撞了下键盘。

太尴尬了。

太挫败了。

他本来就社交恐惧,大学毕业连班都不想坐。家里压着他去了个大厂,朝不九,晚不五,把他好一顿折磨。最后搬出来住,才瞒着父母偷偷辞职,靠着大学兼职写码的钱勉强糊口。还是冯逍和杜齐鼓励他在c站做up主,他才得以跻身“社畜”。每天躲在家里肝视频,偶尔接点私单,总之拒绝所有人际交往。

鼓起勇气追屈蔚夭,连戴术自己都不可思议。越挫越勇反倒磨练了他的脸皮。

可屈蔚夭晚上回过神后对他一通教育,伤透了他一向高昂的自尊心。她嘴巴小巧红艳,吐出来的话却有些刻薄。

“你还小,不懂事,姐姐要是结婚早,孩子都可以叫你一声叔叔。”

“我不喜欢你样的,感觉像恋童,你懂吧?”

“我有什幺值得你喜欢的?”

戴术知道,屈蔚夭出于礼貌没有明说出来的,还有对他职业不正经的质疑,以及对他行为幼稚的不屑。她清醒、冷静、自持。每一个质疑都有理有据。饶他向来聪明,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其实至今他也说不上来,究竟喜欢屈蔚夭什幺?毕竟要是能弄明白情之所起,痴男怨女便不会囿于一往情深。按理说撞了这样的南墙,戴术这样高傲的人也该回头了。但他只觉得如果将心里那种不受控制情感比作一团浓雾,今夜反而更加沉重。

还是代码最简单,戴术想,愧疚地摸了摸刚刚被砸的键盘。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得不到的东西顺其自然。而戴术是那种求其上,则必须得其上的人。因此他只认可前半句,毕竟顺其自然往往不能得偿所愿。

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开始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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