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kiss)

灯光晦暗的视野里,他的眼光莫测。

我几乎慌了神,指尖着了火,在撤开的刹那,不妨他扣住我手腕,迅猛地往回一拽,手肘便落入滚烫手心里。

他一定很不舒服,呼吸中的浓重酒气在靠近时弥漫进我鼻腔。

李泽言一向暗沉的眼眸此刻垂下,眉睫交错,鼻息触到他周身短短一线果味,掺杂淡淡缭绕、若隐若现的烟草,最后牵引出冷冽决绝的木质香。

每一夜梦里的纠缠忽然被赋予了实体的气息。

黑加仑,桦木,龙涎……

由科西嘉岛捧出的青涩果实,献上未来的甘甜祝福。峥嵘铁骑踏过十里洋场,千骑红尘,一朝幕升一朝幕落。最后的某一天,无情箭矢离弦飞越流离岛上空,刺穿那只雄鹰。

似一位多情帝王,却顺遂铁血,不似拿破仑·巴拿马一生虽有辉煌,终究命途跌宕。

他说,我曾统领雄狮百万,现在却空无一人;我曾横扫三大洲,如今却无立足之地。耶稣远胜于我,他没有一兵一卒,未占领过只寸之地,他的国却建立在万人心中。

于是,世间有两种武器:精神,和剑。

对我而言,武器只有一种。

李,泽,言。

他看着我的眼神,让人恍然以为这一刻的他其实无比清醒。

窗外偶有光怪灯火都被车流筛成斑驳的光影。视线好像瞬间就下了雨,凝滞感幽幽漫延,汇聚成坚固的盒子将我整颗心都封存。没有再多体感的机会,因为这具身躯罩上来。

我不知道更想推开他,还是抛开一切犹豫不决向他伸出手。

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未感到如此卑微。算得上出众的外貌、优秀的成绩、健康的身体、既幸福又单纯的家庭背景。

忽然……根本,全都不值一提……

遇见他的那天,是恶魔附体的开始,认清被欲望操控的自己如此可悲而脆弱,每晚必然重复羞耻禁忌的幻梦。

头脑清醒的时候,能看见自己沉入泥潭,铺冷冷的寒意渗入骨髓,而意识越是羞耻,身体越是喜悦。

我不过是个轻而易举对他着迷的凡人。

而李泽言本人如此淡然自若,浑然不知意识之上还存在着与现实几近的妄想,冰冷和淡漠的表皮盖住交缠的肉体连绵的喘息。咎由自取这痛苦的只我一个。

不知道他在这使人眩晕的头脑混乱时刻把我当做了谁,或是重复着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再或者,片段重演时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他只想不留遗憾……他要牵起那一天没有牵起的手吗?

可是这一分钟、这一秒,他在我身边。

就此刻,他在我身边……

我们有什幺阻碍?此刻,我这样问自己。被撒旦抓住的猎物,产生了一丝想要掌握撒旦的念头,并不过分对吗?

李泽言捏住我的下巴,模糊不清的说:“……张开。”

他喂进来软软的发热的舌尖,浅尝辄止,偷偷描绘着我的唇形。

发苦的味道是烈酒最后的余味,他都不必再多一个动作,我已经瘫软成一汪水,所有欲念被他哺进了身体里。李泽言的耐心远远比他一贯在冷脸上表现出来的多,否则绝不会这样温柔而珍视的勾缠。我们交换着炙热的吻,他将要离开的时候,我终于回过神,擡手圈上他脖颈。

由我主动,又一个气息绵长的吻。

在前方看来现在的我们会是什幺模样?

魏谦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吁出一口气,小声说道:“哎这什幺情况,大半夜的,前面俩车追尾了。”

他的余音戛然而止。在前一秒等待别人搭话时,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而我越过李泽言的肩膀看向他。

李泽言像是终于不堪醉意,额头软软地贴在我的肩上。

他瞪圆了眼睛。

我小声地,带着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冷静,轻轻说:“嘘,他睡着了……我不敢动……”

我摘下了中指上的戒指。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再需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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