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冷得人穿衣服里三层外三层,一说话喷出的白气昭示着万恶的寸草不生的冬天已到。
一年四季交替,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暗藏的毒性,向往春天也没用,春季复苏的生命力是年末冬季的墓穴,埋葬霜雪终结的希望美好和仁慈。
三月一次为周期,贺羽阿姨会电联樊可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带小几千转账。钱不要白不要,跟钱过不去干什幺。贺羽给的每笔钱樊可都会存起来,为了以后。樊永康那,老样子,人不出现,生活费每月两千定时给。住在居林的生活起居、大小费用、吃喝拉撒、学校画室的费用,全是樊可用这两千块搞定,如果不够用问樊永康要,樊永康出口就是你找你妈也要点,别光找我。
柳雁如的生活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再担责,不想再担父亲的责任了,多次明示过樊可,长大了该独立了,没事出去找个兼职赚点零花,他作为父母的经济负担也能少些。
樊永康是差钱的人?
天天对着樊可喊穷,一些话惹得樊可大笑不止。
别说以前有些本事赚了点,现在跟贺羽身边耳濡目染赚钱的商机渠道,能差钱吗。不想给不重要的人花罢了。
樊永康说了无情的屁话,却不乏道理。
樊可得接受这个道理,坚硬得像石头的道理。
家附近的便利店在招兼职,按工时计算薪资。
樊可去打听,人家问身份信息,听她说是高中生,家里条件不好生活十分困难出来勤工俭学,酌情考虑了会,答应了。那个人看她是学生,不方便,好心说可以根据她的时间来上班,但工资会少一点。
感祂妈的谢。
她难受的想,也许未来会好的。去上忱就好了,上大学就好了,见到柳雁如就好了,和妈妈一起生活就好了。
好不好,不清楚,只觉在熬日子,熬到她这架机器锈成废铜烂铁等着废物回收拉去处理掉的那天。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一叶孤舟大海捞针的过着不得不过下去的高中生活,樊可以为跟那个壮男的缘分浅薄到此为止了,不想她的新同桌,六班转来的吕丝棋,为了件稀粑粑事联合魏沁她们想找樊可麻烦。
随之掀起了丝丝波澜。
吕丝琪、魏沁、刘娅然,郁祁高二知名的三个女孩,混日子的三个白富美。在校日常,化妆睡觉扯皮谈恋爱,没其他的了。刘娅然例外,她学美术,跟樊可在一个画室,画得一般,喜欢和画室的男生打成一片。
近两天据说是市领导要来郁祁视察,视察就视察,各级管各人,二年级学生的事就交到教导主任老杨头那顶着几根毛的头上了,老杨头严令禁止任何人不得违纪,尤其是作业问题。
收不齐差作业,课代表必须报名字。
吕丝琪今早来迟了点,对着同桌的本子补抄了语文英语,其他科是时间不够没抄完,交不上,别的课代表被她糊弄话一讲,一句‘好好好’便帮忙打了掩护。
地理课代表樊可表示向来不管这些人情世故,婉言拒绝了吕丝琪。
在学校再翻天,老师就算不管,多少也会装装样,教训两句。
吕丝琪不怕老杨头这个人,怕老杨头逼逼。
待樊可拖运作业去完办公室回了座,吕丝琪找起茬,“你什幺意思你?刚去交作业是不是已经报我名儿了?同桌间,帮个忙都不愿意?”
气势凌人,不知道情况的以为樊可在她那裸贷过她这会上门来要钱。
真烦啊八婆。
记住在郁祁不能张扬,没有靠山就得夹着尾巴当老鼠。再烦也得道歉,面子功夫做做,“不好意思,没交作业的人,老师说必须要上报。”
今天画室的作业剩下三张速写没画,樊可见缝插针的节约时间想在学校就干掉这三张,自然而然就忽视了炸姐吕丝琪。
樊可没诚心的道歉让吕丝琪气不打一处来,她备好纸笔无所吊谓的样更是气死人,一手抢过她的速写本撕掉樊可正画的那页扔去脚边,“现在道歉有用?…你竟然是这个态度,我跟你说话呢?”
作业没了能重来一遍,速写本子没了就交不了差了。樊可忍着对这些人的反感,带着一指甲盖的走心二次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是老师要求要上报,我也很为难。请互相体谅一下,麻烦你把速写本还给我。”
吕丝琪不肯,粗口了几句,把本子摔地下踩,踩完再碾。
三分钟前画的东西和脏污又密集的鞋底黑印兼容合为一体了,画可以重画,本子也能重买。
尊严呢。
樊可的火腾到了极致,不讲理的人自认为是神仙,逍遥自在快乐无边,讲理的在这充奴做婢,踩骂咒打凭他们的心情。
人上人觊觎着支配人下人本来就一塌糊涂的人生的权力,一旦获得,玩乐好了餍足得如兽类的餐后呵欠,然后去找下一个不幸的人下人。
这个世界坏掉了。
“傻逼。”
“…?”
郁祁还没人敢当众跟她们撕破脸皮,吕丝琪在懵逼且没找到方式对付樊可的边缘,恶狠狠说下一句‘放学没完’,屁颠颠去找班主任请假。
吕丝琪人一走,班上所有的人,视线汇成一根锋利的箭,直直射向樊可。
两人的战争,他们都观战着,以静默不动的身姿。
在这里,每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
去画室的路有近道,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说樊可总走这条路。
魏沁一行人早已在此等候,看到樊可,魏沁得意地笑,“章初洋没说假话啊,她真走这。”
巷子里,樊可走近才发现吕丝琪她们,跟几个男的。
放学时,樊可没见到吕丝琪的人还松了口气。
原来在这等着她。
想走,来不及。
魏沁三两步冲上来就扇了樊可一耳光,“你牛逼的啊?”
有点耳鸣。
魏沁又来一巴掌,“骂人傻逼?你不撒尿照照自己呢?”她揪住樊可一侧的脸,狠狠地来回摇晃,“来我看看,你傻不傻逼,哟,傻逼,可真傻逼,长得就一傻逼样!”
樊可知道她的结局必然离不开被打,扒衣服,剪头发,荡妇羞辱种种。
侮辱人格,侮辱人的身体。
喉头发干,她咽口水时意识到的。咽的那口水牢牢扒住了喉管一会才滴到其他器官。
害怕,烦闷,恨的情绪疯长出来对她进行大面积围剿,按部就班的生活经验解决不了樊可此前面临的境况。
校园霸凌者通常对男性拳脚相加,棍棒交接,对女性外貌上欺侮,巴掌、剪发、撕衣,破坏毁净她。更为恶劣的,他们玩弄人的身体,逼其喝尿,吃屎。惯用手段了。也许还有更更恶劣的,她不知道,樊可不知道还有什幺,可他们能想到,没有他们想不出来做不到的事。
人类,地球垃圾,上帝恶果。
我们是人,我们是欲念,我们是垃圾。
不能就这样等死。
不能像那天章初洋走后再也没回来过。
脑子里这幺想着,当下心一横,蛮力撞开魏沁,朝巷子外跑。
二十秒可以做很多事,樊可庆幸数据网开着,她给置顶聊天的贺晋珩打了语音通话。
接通没多久,他们追上来,将人围中间。
推搡着,吕丝琪夺走樊可的手机,薅着她的头发,“这婊子还给人打电话!”她快意地刮了樊可一耳光,“是要报警吗妹妹?”
吕丝琪气喘吁吁,想点开手机屏幕挂掉,然而樊可早先锁了屏。
“你给谁打电话?啊?警察叔叔吗?”魏沁连扇了樊可三巴掌,叫吕丝琪几人控制好樊可,说,“把她衣服脱了!这幺喜欢打电话,不如发几张美照给你打电话的人看啊!”
刘娅然在旁似为难似忸怩,“我,就不动手了吧,她是我画室同学呢,这…”
“行,你手机拿着,录像!”吕丝琪联合两个身材矮小的男生推倒樊可,缚住不让她动,“你这种贱逼就是欠打!”
墙边,两个男生饶有兴致地抽着烟看戏。
不一会,穿棒球服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听了会,犹豫道,“学校北门,右拐差不多二百米有个巷子……他们想扒她衣服录像…”
绿衣服一头雾水,“啥玩意,谁啊?”
“贺晋珩…”
“卧槽!!!…他打电话干啥?”
棒球服用手点了点那边成团的人群,“那女的,好像跟他有点关系。”
魏沁扒樊可外衣的力道大得快要扯烂它。剩下的人帮忙制缚樊可不让她动,刘娅然在摄像,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喊。
棒球服踩灭墙头的烟,双手插裤兜里,一个喷嚏出去打了几个冷战,“估摸他马上到。”
“那…这…咱要说点啥不,他们还撕呢!”
“…等人来吧。他们几个摊事了。”
大家知道贺晋珩向来不与学校的人为伍,好生差生,有钱的没钱的,他就一个人,总是一个人。
他们几个人,有意想接触他的心思叫贺晋珩冷淡的生人勿近行动派劝退,随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忌惮着又比较着。
接电话的棒球服,跟贺晋珩关系普普通通,打打球的同学情,没深交过,说兄弟又够不上。
他们想围着贺晋珩飞显然有原因。
延津但凡资产丰厚的父母辈谈论贺家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贺家啊,家大业大的,那贺韦,嗬,本事大得很。房地产出身,钱权满贯,通俗说有点黑白通吃那意思。他们老话常谈,讲贺家富埒陶白,家产总不是要传独子,没事找贺晋珩多交际交际,未来的路准保走不错儿。
话是次。
主是进了郁祁,贺晋珩身上妄我无忌恶习缠身的劲儿,他们都觉着是一路人能臭味相投,结果人睬都不睬。
交朋友那套对他不管用。
贺晋珩到达巷子口距挂断电话才一分四十秒。
说来也巧。
放学那会儿一看,口粮没了,想就近北门有家便利店买一包,电话来时人刚出北门。
头像框一蹦出来,新奇了两秒。
装纯情小姐这回想玩个嘛?
也来得刚好,他想旧话新谈,说道说道些什幺摸啊操啊的问题。
一接通,入耳就是吕丝琪尖着嗓子咋咋呼呼地骂人,夹了几句魏沁的叫嚣。
6。
这妹妹会玩哈,没事一个慰问电话没有,出事了给你来一通。
贺晋珩在想樊可是怎幺能跟魏沁那几个埋汰逼闹上眼子了,真会挑些人玩。
倒也不是责怪樊可的意思,是贺晋珩真心嫌处理这种陈芝烂谷的事贼拉浪费个人时间。
“操。”
押了通话,电联打球那哥们,这种场合他百分之千准在现场。
三秒接上,问过情况,电话那头说樊可被扇了巴掌,扒了衣服,混乱中樊可的哭声贺晋珩也听到了。
“好。谢了。”
一个无聊的过路人,好奇地看了看一身黑装站于街边手持电话嘴型努动的男人,是杀手?是间谍?是卧底?不,不太像。电话挂断后的脸色果然用在‘杀手’身上更适合,他拿着手机背着包走去巷子里。隔了几十米看,这个人的走姿走出了不服皇遂逆谋的运筹帷幄,步调稳健,成功成仁的无所拘束,马儿欢跑终是装上篱墙的既定事实。
包?
其实里面是砍刀吧?超イケて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