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是芝加哥大学经济系从欧洲重金挖来的大牛,宁溪大三暑假去欧洲交换,便是在他的团队里实习。Robert本人老派又刻薄,是个对学生要求极其苛刻的白人老头,宁溪在他手底下的两个月过得并不舒坦。但当宁溪结束暑期项目时,她意外收到Robert的email:
“宁,我决定接受Thomas的邀请,看在他每年冬天自掏腰包请我跟Louis到南部度假的份上。所以明年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在美国东北部的某间办公室继续我的研究(上帝保佑我的灵感能够适应那里的气候)。如果你有申请博士的计划,我允许你加入我的团队。”
“虽然某些方面你远远达不到我对博士的期待,但好在仁慈的上帝送了你一些勤奋的基因,我相信你的学术生涯最终不至于太糟糕。”
“如果你放弃进入我的团队,我可以向Richard推荐你。虽然这意味着你放弃了拥有充满挑战的、刺激的博士生活的机会,选择了一条安逸的、无聊的、繁琐的学术之路,但我会尊重并理解你的选择。”
“我听Louis说你今年春天刚结婚。我的小女儿Anna也是上个月在尼斯举办了婚礼。我很开心听到你们的好消息,我和Louis从婚姻中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无论如何,维持婚姻是一件比拿到诺贝尔奖更考验耐心的事,但愿你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挑战。”
原本宁溪计划本科毕业之后,申请直博。在学神云集的H大,她的学术简历并不算突出,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喽啰的角色。Robert这尊大佛能对她抛出橄榄枝,着实令她有些意外,她又十分中意Robert的研究方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请。
但宁溪不得不考虑陆致远的心情。陆氏的主体业务在亚洲,陆致远接手集团的日子不算长,根基不稳,不会花费太大精力在北美。读博意味着接下来的四年里,她同陆致远会有13个小时的时差,可能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宁溪跟尤嘉探过口风,尤嘉隐晦地告诉她,陆致远希望她本科毕业回S市。
“如果你想做学术拿教职,S大经济学院的直博项目还不错,”尤嘉笑道,“如果学长刚结婚,就得知自己要守活寡四年,未免对他打击太大。”
见宁溪仍有些犹豫,尤嘉道:“其实董事局那帮人挺难对付的,外面都等着看学长的笑话。我想这个时候,他需要你。”
“学长跟你分手那会儿,都是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的,”尤嘉叹了口气,“他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少不得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如今陆家里里外外哪有真心待他的。
“宁溪,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如果你再丢下他,他该有多寒心。”
宁溪垂头道:“我再想想。”
尤嘉饮了口芭乐汁,往沙发上一靠,样子十分松泛:“下周跨年学长来纽约出差,你再同他讲。他应该有两周多没见到你,到时一定很开心。”
--------------
但宁溪并未在纽约见到陆致远。这位万亿帝国的新话事人,傍晚时分在洛克菲勒中心现身了两个小时,便匆匆赶去拉瓜迪亚机场,并未按照行程在纽约停留两天。宁溪在瑞吉酒店的套间里,心神不宁地看了几个小时论文,快到午夜时分,接到尤嘉的电话,同她道歉,讲陆致远临时去了加州。
“我们刚到圣何塞,学长在开会,”尤嘉往嘴里塞了个甜甜圈,“我溜出来吃点东西填肚子。”
宁溪合上电脑,走近落地窗前,时代广场的人潮愈发汹涌,所有人都在凛冽的夜色中等待新年的钟声。
她揉了揉眉心:“没关系,让他注意身体。”
尤嘉道:“学长两天都没合眼了,也没怎幺吃饭,实在走不开,让我打电话给你。”
宁溪轻笑道:“尤嘉,你不用讲他多幺凄惨,我已经决定回国。就算他今天不来,我也会回去。”
不知为何,那头约有十来秒的静默,宁溪几乎以为尤嘉没在听,在她打算挂掉电话时,电话里突然现出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
“宁宁,谢谢你。”
陆致远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低沉,一句话刚讲完,宁溪便听见他的咳嗽声。
“你…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多喝热水。”
宁溪想了想,道:“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要紧。”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这种话要是同打工仔老公讲,自然是再熨帖不过的。不过向资本家陆致远讲出口,便显得傻气又幼稚。
那头陆致远竟低笑了起来:“多赚钱才能养好你和咱们的宝宝。”
窗外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细雪,宁溪脸上有些发烫:“谁跟你生宝宝。”
陆致远笑道:“你不愿意,陆家可就要绝后了。”
宁溪道:“呸呸呸,你乱讲些什幺。”
陆致远道:“我没乱讲,宁宁,我只有你一个。”
一想到尤嘉可能在边上听着,宁溪更觉得害臊,暗骂陆致远越老脸皮越厚,道:“快别说了,你不是在开会幺,快回去快回去。”
陆致远道:“让他们等着。宁宁,你会回家的,对吗?”
宁溪道:“我会回去。”
陆致远笑道:“我让他们在二楼做了一间婴儿室,原来也不知道什幺时候能用上,但幸好你愿意回家。”
“像做梦一样。”
这个人总是能拿住她的七寸,哄她心疼他,为他妥协。
宁溪笑道:“还有一分钟就是新年,你到时给我大红包就好。”
快到零点,时代广场的人潮开始倒数:
“5!4!3!2!1!”
“HAPPY NEW YEAR!!”
夜空里飘扬起漫天的彩纸屑,盛大绚烂的烟花令时代广场恍如白昼,人们在新年的钟声里兴奋地尖叫,同身边的人拥抱、亲吻。
二零二零年零时零分,纽约时代广场的庆祝人潮中,未有陆致远同宁溪这一对。但新世纪第三个十年终究来到。
“新年快乐。”宁溪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