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嘉律在医院躺了几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来看过她,除了那个救了她的消防员叔叔,过来看了她两次,大概听说了她的遭遇,看着她的眼里总是带着几分怜悯。
她都清楚,又要忍着装糊涂,笑着接过他的善意。
出院那天,下了场雨,舅舅背着舅妈到医院替她办理出院手续,她收拾完东西,出门时天放晴,她沉默地跟在舅舅身后,他抽着烟,两人站在医院门口旁边的空地上,沉默无言。
男人嘴唇嗡动,说:“嘉律,这事不怪你,也不怪你父母,要怪就怪袁家命不好,好端端的,怎幺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没说话,实际上也不知道要说些什幺去回应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你父母这几天忙着为你弟弟处理后事,没时间来看你,加上心里头难过,语言行为上也偏激了些,不要去反驳他们。”
袁嘉律点头,她唇色发白,顺从又麻木,这几天她都睡不好,闭上眼时,满脑子都是袁子烨那张稚嫩的脸,哭着一声声质问她为什幺不救他。
她也哭,哭到头底下的枕头和头发丝都湿透,摇着头告诉他自己有救他,是她的错,一句句地向他道歉。
袁子烨不信她的话,整张脸变成狰狞的可怖模样,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流出的眼泪变成红色,最后猛地睁开眼,被噩梦吓得整夜整夜失眠。
舅舅将袁嘉律送到小区门口就让她自己一个人走进去,他不敢呆太久,被舅妈发现又要吵起来。
她站在门口,这个点小区楼下并不多人,小公园有几个年纪大的女人在聊天,看见她,眼神立马变得愤恨,仿佛要吃人。
袁嘉律隐约听到一些“害人精”“丧门星”之类的话,明知道不是她的错,她还是觉得自卑,忍不住压低头,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大门已经坏了,她直接进去,大火过后的房子一片狼藉,又积了很多水,黑乎乎地看不到原来的装饰。
听见动静,阳台地板上坐着的男人麻木地擡起头,眼睛底下一片青色,胡茬把他整个人衬得邋遢又憔悴,仅仅几天没见,像苍老了五十岁。
男人像没看到她一样,又垂下头,脚边滚着几个啤酒瓶,他笑了笑,点了烟沉默地抽着,又忽然捂着脸哭了出来。
“爸爸……”
男人没反应,反倒里面的人突然听见声音,猛地冲了出来,那张惊喜的脸在看到她时忽然沉了下去。
女人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无力地转过身,她一向注重外表,此刻脸上却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没了生气,头发凌乱不堪,要走的步伐被袁嘉律伸手拦住。
她失声哭了出来,“妈妈……”
许佳欣一把推开她,受了刺激一样,尖叫道:“我不是你妈,滚开,我只有一个孩子……呜呜,我儿子死了,我家小宝死了,谁来救救他啊……”
“我是袁嘉律啊,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什连看我一看都不肯?”
许佳欣盯着她,像在回味她说的话的真假,突然间反应过来,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她被打得偏了头,巴掌印瞬间浮起,隐约带着几丝尖利指甲划过的痕迹。
许佳欣愣了一下,许是没料到自己会打她,眼泪伴随着巴掌流了出来,她呐呐道:“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为什幺不肯救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痛?”
说完,许佳欣转过身,嘴里重复念着这几句话,她走回房间,徒留袁嘉律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