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走后,陆景行陷入了沉思,其其格说的话她虽不尽信,但已然动摇了她信念的根本,被歪曲的历史蒙住双眼的陆景行,生于金景,长于景陵,从小听的是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她未曾也未敢想过,饥餐的,渴饮的也是活生生的人,亦有血有肉。
所以她才自幼时锤炼,苦习武艺。她在爹爹与皇帝商议要事时,答应圆滚滚的金泽,以后保护他保护他们的金景国。在分化时瞒住了所有人事先备好各类药物躲了出去。于她来说,武艺没变,誓言没变,只是她变为了坤泽而已,她还是那个誓要保家卫国平天下的陆景行。
可如今身距故国万里,遥遥不知归期,有人告诉她,你相信的,一直以来坚守的,都是虚假的。陆景行胸腔里一股郁结盘旋,烦闷不已。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去找其其格辩驳一二,也好知道那些是否属实。思及此她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陆景行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下,时逢百辽白节刚过,喜庆的氛围还未过去,有人围坐篝火饮酒,有人摔跤赛马,有人纵情歌舞,一幼童自陆景行身侧跑来,停在她面前,仰头伸掌,肉墩墩掌中有一颗四四方方的胡乳达,幼童又向前伸了伸掌,一妇女自她身后而来,抱起幼童,将幼童手中的胡乳达拿出,牵起陆景行的手放到了她手心后对着幼童说道:“告诉你莫要冲撞了贵人!”又向陆景行弯了弯眉眼道:“贵人也一起来吧!”说罢抱着幼童走向了载歌载舞的篝火。
陆景行被这鲜活的气息刺激的眼眶有些微酸,此情此景仿若印证其其格的话一般,念及此她再按捺不住,奔至旁侧,牵起一匹鬃马翻身而上!奔出了毡房营地!
帐旁随侍忙向旁边人喊了一句:“速去告知公主!”说罢忙去牵其其格的爱马,又将马背拴好毡布铁铲。随侍来传报,说公主养的金景人跑了,其其格闻言心里一紧,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亲手换的吉服,在这白节前后是不可能在雪地过夜的!不多时一道身影亦骑马疾驰而出,向着雪地脚印的方向扬鞭追去!
陆景行这一跑也无暇思及其他,只是她心中烦乱,想放马力竭,奔出半晌身后出现声响,一道声音自后方略显飘渺传来:“大病初愈,想死不成?逃也不是现在!”
陆景行闻言勒马,牵马回头,不多时那身影奔至身前,此时陆景行才淡声说道;“我几时说过要逃?”其其格气息略有不稳说道:“不逃?不逃你这是作何,你们金景人脸皮薄的很吗?说也说不得?”
陆景行暗淡了眼色说道:“哪怕你说的尽数属实,金景亦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心绪烦闷,出来一口气也透不得幺。”
其其格未与她继续争辩,驭马至她身侧牵起她的缰绳开始向一处高耸雪坡走去,陆景行疑惑问道:“作何?”其其格擡手指了指天色说道:“日暮了,今日营帐决计是回不去了,不想死便快些挖吧。”说罢翻身下马自马背后取下铁铲在雪坡下开始挖做雪窝。陆景行亦下马开始帮忙,不肯被折辱赴死是一回事,平白无故死在雪地里,是另一回事。
不多时一个可容纳两人的雪窝挖好了,其其格将雪铲扎于雪下,将两匹马缰绳绕在铁铲上,给两匹马裹上大毡布,又在雪窝里铺好毡毯,将两匹马堵在洞口。与陆景行一起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