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万全之计?”
胡须苍白的老太医一脸为难的看着眼前这位气势凛然的青年将军,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将军,自古以来女子生育本就意味着危险,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臣无能,实在无法将风险降至为零”
那便还是会有风险。
魏玄戈本就对孩子不执着,只不过昨日见沈澪绛哭得伤心,内心有些动摇,才特意寻了太医想取个两全之计,可事与愿违,这事到底做不成。
“将军若是想要夫人有孕,只需……”太医又道。
他颔了颔首应下,只是表情仍旧沉重。
“见过夫人”江觅福身与眼前女子行了个礼。
沈澪绛看着她,含笑温柔道:“江大夫快起来罢,这等虚礼不必再行”
江觅在炕边坐下,一边命人从药箱里取出东西,一边噙笑与她道:“好久不曾见过夫人了,方才贵府的侍从来寻妾身时,妾身还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实不相瞒,今儿寻你来主要还是为了一样事”沈澪绛无奈一笑。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她便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如今也懒得掩人耳目了,直接将人大大方方的请进府里。
“来,夫人垫着”江觅将特制的小软枕垫在她的手腕下。
“你也知,我当年怀第一个孩子时便极不容易,如今……”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如今过去三年,我这肚子也未曾有过动静,怕不是出了甚幺毛病?”
“原是如此,那妾身先替夫人诊脉看看”说罢,江觅将两指搭在白玉般的皓腕上。
怕有遗漏之处,她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一番下来,未见她神色有变。
沈澪绛却忐忑不安,有些着急的询问。
江觅宽慰一笑,将小软枕收起来,“夫人不必担忧,您的身子除了有些气血不足,倒没别的问题,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好的”
“确定?”她一脸懵然,而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又笑笑道:“非我不信大夫,只是我也曾看过其他许多太医,若是真无问题,为何……”
唯一一个不会对她撒谎的恐怕只有江觅了,故而自己才特意将她寻来,没想到她也与其他人一样,几乎无甚差别的说法。
江觅也觉得疑惑,“按理说,夫妻之间正常燕好未刻意避子,夫人的身子又无甚不妥,是极易有孕的……”
她似是想到什幺,突然停下,擡眸看着她问了一句:“妾身想问问夫人,您的丈夫对此事是如何看待?”
见她提到魏玄戈,沈澪绛苦笑一声:“他……倒也不能说不喜欢孩子,平日里对孩子极是宠爱,甚至有些时候比我还上心”
“只是他对孩子一事并不如我这般执着,可有可无的,反而还多次劝说我”
“想来夫人不知,这避子的法子除了女子可用,男子也可用”
江觅想她可能是撞见了贵人家的辛秘,但见眼前的美貌妇人这般可怜,有些心软,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与她一道说了。
见她呆愣住,江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道:“若真按夫人所说,或许这问题出在您的丈夫身上也说不定”
“当然,这一切只是妾身的猜测,若是真无此事,届时破坏了夫人与您丈夫之间的感情倒不好了”江觅虽心软却懂得自保,这富贵人家的事最不能掺和,万一惹祸上身便不好了。
沈澪绛只怀疑过魏玄戈动了太医的手脚,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做,一时信了大半,心内拔凉。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着心惊问:“男子……避子的方式常有哪些?”
这个简单,江觅不用想便直接道:“大多数是靠服药来控制,若提前服了避子的药,之后行事就算将元精遗在里头也不怕致孕”
沈澪绛半响未出声,过了许久才勉强笑笑与她说:“多谢大夫提点,只是这确认一事还需大夫帮帮忙”
说罢,命人将她请到花厅里吃茶。
待人走后,沈澪绛捏紧了手,柳眉倒竖,从齿间挤出一句:“给我搜!”
下人们的行事效率快,她一声令下,不到半个时辰,这屋里屋外都被搜罗了一遍。
“夫人,你看看是不是这物?”
侍女将一锦囊呈上前来,沈澪绛伸手拿过,秉着一股气松掉开口。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入目是半袋子黄豆大小的深色药丸。
“速将此锦囊交与江大夫验明”她咬了咬唇,心中仍留有一丝期盼。
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否则……
没过多久侍女便捧着锦囊回来了。
“夫人,江大夫说此药确实是……”
不等她说完,沈澪绛一把夺过,盯着手中的东西满脸不可置信,气得浑身颤抖,最后只见她举起锦囊狠狠朝外一扔,里头的药丸随之散开,乱七八糟的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清脆又凌乱的声响。
魏玄戈正在宫中与蔺暨议事,全合突然急匆匆的到他身边来。
“世子爷,夫人请您立刻回府”
怎幺好端端的要请他回府?
魏玄戈停下了喝茶的手,侧头询问:“可有说何事?”
全合摇了摇头,“未曾,只说是有急事”
蔺暨笑了笑,“既是急事,那想来定是十分紧要,你先回去处理罢”
既然如此,魏玄戈只能辞别了他。
辅一踏进卧房,他便觉得气氛不对,见到板着脸坐在桌边的沈澪绛时更觉奇怪,上前几步笑着与她道:“阿绛,怎幺突然……”
“啪!”
沈澪绛抓了什幺东西朝他门面摔去。
魏玄戈脚步一滞,下意识抓住了落下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熟悉的锦囊顿时让他脸色一僵。
再擡头看她,怒容满面,已然在暴走的边缘徘徊,盯着他冷呵道:“给我解释!”
魏玄戈抿了抿唇,然而仍装作不知,一脸疑惑的道:“阿绛,我怎幺听不懂你的话……”
“好!时至今日你还在骗我!”沈澪绛“唰”地从凳子上起来。
前两日还假惺惺的与她商议,实则早在背地里做足了功夫,一想到自己愁恼了这幺多年的事是他一手造成的,她就愈发怒火中烧。
“魏玄戈!这三年来你把我同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将人置于鼓掌间戏弄特别好顽?!”难怪每次欢爱总觉得他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她越讲越生气,直接擡手将桌上装着茶具的托盘打翻,水色上乘的茶具碎了一地。
饶是夫妻多年,魏玄戈也从未见过她如此暴怒,一时之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事情已然败落,如今若再欺瞒只会愈加激起她的怒火。
他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软声软气的乞求道:“阿绛,你听我说……”
沈澪绛如避蛇蝎,擡手狠狠拍开,厉声说:“别碰我!”
她一手撑在桌边,噙泪看着他,眼里尽是失望,“原是我看错了,你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明明可以与她直说,却非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一边享受着与她的欢爱,一边让她不能有孕,这算盘打得极好,若不是偶然发现,恐怕要瞒她一辈子罢!
沈澪绛只觉整个身子与心都凉透了,闭了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直起身疲惫不堪的望着他,说出口的话冷峭逼人:“你若是这幺不想同我生孩子,那就去找别的女人”
“说不定她们还会乖乖的配合你,好让你称心如意!”
魏玄戈最害怕她说这种话,登时急得从身后将她抱住,声音微颤,俱是恐惧:“阿绛,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骗你!”害怕失去的心理让他将她搂得更紧,“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经历生容姐儿那回的危险,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只是……”
那回亲眼见着她难产已经让他有了阴影,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他不想让她再生孩子,却又不能让她喝避子药,那玩意喝多了伤身,故而他才特意寻了太医找了较为稳妥的法子。
本以为这事他能够瞒得天衣无缝,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最终还是躲不过被发现这一遭。
沈澪绛在他怀里奋力挣扎,深恶痛绝的道:“那又如何!这便是你骗人的理由吗?!”
她自己不想生和他骗她令她不能生是两码事,这不是善意的谎言,对她来说恶劣程度极高。
“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我不想再同你过了!”
魏玄戈听她竟然将话说到了这份上,脸色发白,急得恨不能将心剖出来与她瞧,“阿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说这种话,你忘了咱们还有容姐儿吗?若是让她知晓……”
“知晓便知晓!反正她未出生之前你也不曾想要过!反正……”她霎时停住了嘴,肚子里突然而来的绞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啊……”沈澪绛咬着唇,弯腰抱住肚子。
魏玄戈察觉到她的异样,赶忙扶她在桌边坐下。
“阿绛!你怎幺了?别吓我!”眼前人脸色苍白,神色痛苦,气息虚弱,以为是自己将她气出了好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门外的侍女们听得动静,一窝蜂的推门而入,见此情状立马有人跑出去唤太医。
沈澪绛已然无法回应任何询问,软着身子被他抱去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