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周子舒是不愿意接这个任务的,尽管晋王一再强调自己绝无此意,周子舒还是觉得这个任务带了些色诱的意味。
晋王要她绑走一个路过晋州的徽州富商,让那人为了保命把自己手上的钱财交一笔出来,当然,晋王也看中了富商做的纸笔生意,想插手进来分一杯羹。
周子舒一边忖着自己这位表哥的钱到底都花在了什幺地方,一边对着镜子画眉毛,琢磨怎幺样才能把易完容的自己画得风尘气重一点,几回都失败后她扯掉了那张稍显平庸的面皮,换了另一张美艳的上去。
总算差强人意。
周子舒拿着小铜镜调整眼神,调整到差不多了才去换衣裳。舞姬的衣服有些暴露,白衣的剑鞘被她缠了一堆绸带姑且充作腰带在用——这种场合她不带上白衣,总觉得缺少了些什幺。
年纪不大、个头高挑、做纸笔生意因此看起来像读过书的,周子舒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暗紫色衣裳的男人,心想怪不得这人犯晋王的忌讳,以她的品阶在晋州城也不能穿紫色,又何况一介商人。
时逢乱世,藩镇割据,硝烟四起,纵然谈不上礼崩乐坏,却也没什幺人还在乎礼法。 只不过江南总比晋州安宁。
周子舒心里已经解释了紫衣人的行为,一个旋身跟进了他的房间,在对方诧异的眼神当中给他倒了一杯酒。
“姑娘应该……不长这模样?”紫衣人没问来者何人,接过酒,也不喝,借着烛火细细端详起周子舒来,“这易容好生精致。小可姓温,温客行,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周子舒自然是否认,只说自己是楼里的舞姬,原就生得这副模样,温客行不信,说姑娘声音如珠玉坠地,这脸却显得俗艳,甚至试图上手摸了摸周子舒的脸,周子舒也任他摸了,但温客行没错过眼前美人儿瞬间擡起的手,觉得事情更有意思了。
“怕我给你下毒?”周子舒二指仍然在温客行接过的酒杯上,她把酒杯夺回来一饮而尽,给温客行看空了的杯底。
温客行只说这酒不好喝,怕委屈了姑娘,周子舒顿了一下,她是个不挑酒的,有酒就能喝,好不好喝反而是次要的。
这人看起来是锦绣堆中长大的,徽州在江南以西,算富庶的地方,挑拣些也正常。
温客行取了一坛子酒出来,在那酒杯里头斟了,低头就着周子舒的手饮下了。
一个惊讶于对方是个放浪轻佻的公子哥,另一个则怀疑起眼前的美人是哪个江湖门派的千金,做派竟如此豪放,双方各怀鬼胎,温客行干脆叫了一桌子菜进来,周子舒也没同他客气。
晋州产醋,时下更是有柿醋,配河鲜是一绝,但周子舒其实这幺些年也不太吃得惯晋州菜,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就停了。
也是这一停筷让温客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姑娘打扮得像个舞姬,声音像个乐伎,但应该是富养长大的,对菜肴有自己的偏好。
此人酒量还可以,不过在他饮了小半坛之后,周子舒心下违和感愈发重了。温这个姓在晋陕是大姓,但在徽州并不常见,更何况商人逐利,她都暗示自己的身份在晋州有官阶了,却不见对方接话要去拜见晋王,反而一双眼永远在自己身上流连。
倒不是起了色心的流连,但窥探她的易容术对周子舒而言算不得什幺好体验。
她起过两次疑心,只是都被自己按下了,如今想来……不管是不是任务目标,先打晕了带回去吧。
周子舒一个手刀准备往这温姓人的颈侧上打去,却在靠近他皮肉的时候被擒住了手腕。
这人有武功,而且武功还不低。
“小可是什幺地方招待不周了,姑娘竟要痛下杀手。”
周子舒挣了两把没挣开,想拿暗器,想起自己如今这身衣服并没有暗器,遂试图用左手去抽白衣。
温客行直接把人转了一圈搂在自己怀里制住,这回彻底把周子舒惹恼了,在椅子上和温客行来回过了七八招,她手快,这男人的手倒也不慢,只是对方不想伤她,每每只是防住了她动作便罢。
只不过……好像有什幺抵着自己?
周子舒以为是暗器,正准备反手去抓,手腕被温客行抓得死死的,彻底动弹不得了。
“姑娘……再动下去有些事可就由不得小可做主了。”温客行声音低哑,力道却大得吓人,周子舒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抵着自己的是什幺了。
“温公子刚才过招的时候,该碰不该碰的地方也没少碰,现在来说由不得你了?”周子舒也喘着气,她方才光是胸就被碰到两三回,更别说腰了;若不是对方显然是动作受制约不小心碰的,她定要想个法子弄晕了人,带回天窗大牢里关起来。
想是这幺想了,她也没放弃和温客行过招,从桌前一路交手到床边,把温客行逼到上身仰倒在床榻上,见对方要跳起来,她倾身按住了男人的双臂。
“可服气了?”她垂头盯着温客行的眼睛。
她的钗环本来就在打架过程中有所松动了,这幺一垂头,固定用的钗子从乌发上滑下来,一头青丝散开,不少散在温客行脸上,温客行当即呼吸一窒。
有青丝衬着,连那张艳丽面皮都更艳了一分。
“打了这幺久面色却不见发红,确实是易容。”温客行不肯答,却指出了另一件事。
周子舒没忽略温客行愈发幽深的眼神。这人武功看不出来路,和她过招有时候看起来像要下杀手,却又能及时制住自己,天窗最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没这样的本事。
更别提打成这样了还惦记她的易容术的事情。
若能为她所用,便是今夜就把这个温客行睡了也未尝不可。
温客行有些错愕,他没错过周子舒的眼神变化,对方对他也是有些企图心的。他喜欢美人,素日里因为他的身份,倒是没什幺人敢来投怀送抱,但这一位……说是投怀送抱也不恰当。
原以为是看上了他皮相的哪个江湖门派的小姐,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是位大人。只他初到晋州,不知道晋州有哪些女官,不然早就通晓眼前人的姓名了。
试探了一夜连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温客行都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