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话

接着阿杰他开始小声地碎碎念，我知道那是他在重郁症发作时养成的习惯，在烦恼事情的时候会开始用他人听不清楚的音量喃喃自语。

虽然不知道他在烦恼甚么，但才刚出院怕他状况不稳定，我还是决定关心一下。

「你在想甚么？」

趁着他停顿片刻，我开口问了。注意力被我吸引过来的他看向我，犹豫半晌后才说：

「我只是在想，你要怎么跟阿珠姨解释我的事？总不能直接跟她说我就是阿杰吧？现在这样，会不会麻烦到你？」

问完他把吸管凑到嘴边，开始喝他的可乐。

我心想甚么嘛，原来是这个问题。我早就找到解决办法了，便得意地说：

「很简单啊，我就跟她说我的女朋友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噗。」阿杰忍不住把刚吸进去的可乐全都喷出来。

「怎么反应那么激烈？我觉得这借口很好啊。」我有点不满地问着。

「没…没事，只是突然呛到。」我那室友用手背擦掉残留在嘴边的可乐，无奈地说：「这个借口很好，我没意见。」

看着剩一小半的可乐，阿杰沉思了好一阵子。接着他看我一眼，把可乐拿到我面前，说：

「老皮，剩下的给你。」

「好。」

以前跟阿杰吃饭就是这样，甚至还会彼此交换自己盘内的菜肴。所以当阿杰把可乐也推给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就直接接过来。

等到喝了一口后我才想到阿杰刚刚似乎也是直接用嘴巴，但如果他不在意的话，我要很在意不是很尴尬吗？只好装作不在意，索性就把这可乐给喝光了。

结果他眨了眨眼，看着我许久没说话。因为被看得有点毛，我忍不住问：

「干嘛？不是你要我喝的吗？」

「还以为你会犹豫一下，没想到这么干脆。」

「我们以前不都这样？哪有啥好在意的。」

「奇怪呐，跟恋爱漫画演得不一样。现在的我可是女生喔，你不会因为间接接吻而兴奋吗？」

「那种十几岁的纯情处男哪能跟我比？」我没好气地说：「我以前也是会跟我妹互抢东西吃，不就口水而已，有甚么好在意的？」

「讲得好像自己很有经验一样。」阿洁一脸不服气地问：「那可以问你初吻给了谁吗？」

「小黑。」我把最后一口汉堡咀嚼咽下，才说：「我爸爸养的狗。」

「啊哈哈哈。」

我那室友很缺德地指着我大声嘲笑，气得我一脸不爽地反问：

「笑屁啊，那你的初吻呢？」

「我可是有交过女朋友的人欸。」他双手叉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别说初吻，我都已经直奔本垒了好吗？」

「可恶！」早知道别问了，搞得我心里有种完败的感觉。

「嘛不过具体来说初吻是甚么感觉也早就忘啦。」大概是觉得继续讨论初吻太尴尬了，阿杰突然转换话题。「就算现在的我看到女生，也完全没有有感觉。」

「甚么感觉？」

「兴奋的感觉啊。」阿杰叹了口气，又道：「做完变性手术后我原本以为会像漫画那样想摸摸自己的身体做些色色的事甚么的，但就算脱光光对着镜子看也完全没有喔。就是『喔！这就是我的身体吗？』的感觉，就这样而已。」

「……你还真的脱光看啊？」

虽然说我早就想过阿杰的御宅本性很可能真的会这么做，但真听到的时候还是蛮惊讶的。

「当然啊，这可是阿宅的梦想欸！」说完后，他叹了口气：「但没想到真得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就像喝味道很淡的柠檬水一样，有点失望。」

阿杰很认真地说明为什么自己对自己性转后的身体没有感觉，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突然冒一句：

「难道不是因为没有胸部的关系吗？」

「呜……」阿杰捧着胸口露出心痛的表情「也是没错啦，甚么都摸不到……」

「话说，你都做变性手术了，怎么不干脆隆乳？」

「医师说我动的手术已经太多了，再加这个会有危险。」阿杰一脸遗憾地说：「而且他说我的生理年龄有变年轻，或许之后还有一波成长期，要我别急。」

「还会成长？真的吗？你跟我年纪差不多吧？」

「她说性转病还有很多不明的病理机制在研究，身体年龄变年轻就是其中一种副作用，但也不是每个性转病患者都会变年轻就是。」

「那你看到其他女人的胸部也一样没感觉吗？」

「与其说没有……」阿杰别开脸看向一旁。「不如说会莫名升起一股嫉妒感吧？」

「噗哧。」

这次换我忍不住笑出来，不是因为这件事很好笑，而是阿杰那张郁闷的脸很好笑。

「笑屁啊你，我现在是女生啊，羡慕别人有胸部很正常吧？」

室友这气急败坏地反驳让我顿了一下，心想的确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清也道不明。

「好啦，不笑你。」我收起嘻皮笑脸。「时间也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