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湄儿换了一身跟汀兰类似的衣裳,一来可以避免招摇,二来万一遇到了相熟的人,就说自己在扬州贵人福中作丫鬟,免去一些闲言碎语。
湄儿和汀兰走在前面,李宣在她们后面三米开外跟随,虽然相隔不近,但始终在视线之内。
两人走到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前,“两位姐姐,买串冰糖葫芦吧~”摊子后面露出个虎头虎脑的脑袋,应该是摊主的儿子。“姐姐,我们家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
汀兰摆摆手,“姑娘,这样甜腻的东西还是少吃一些……”
“给我来一串。”湄儿自小就喜欢吃冰糖葫芦,只是母亲怕她吃坏了牙,不许她常吃,梁印每次来书塾都会偷偷给她带,二人就躲在假山后面吃。
湄儿接过冰糖葫芦,整个心都“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冰糖葫芦的末端竹签上包了一圈纸,纸上有字!
她装作轻咬山楂,悄悄观察汀兰和后面的李宣,汀兰在四处张望着,可是李宣……却一直盯着她们。
突然,湄儿捂着肚子,装作腹痛,压低声音跟汀兰说:“汀兰姐姐,我……我想如厕……”
汀兰赶忙扶着湄儿,“姑娘你忍一下,我知道这街上哪儿有……跟我来。”说罢便拉着湄儿往胡同里走去。
李宣跟着二人进了胡同,汀兰在一处隐蔽的小茅房前停了下来,看见李宣紧跟在身后,佯装生气地说道:“大人,姑娘要如厕,您站的那幺近恐怕不方便吧。”李宣也不搭话,往后挪了两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
“多谢汀兰姐姐,麻烦你帮我拿下糖葫芦。”湄儿不动声色地把竹签末端的纸条抽走,转身进了茅厕。
“烟火楼,静”纸条上写了四个字,是子砚哥哥的笔迹!湄儿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看完后唯恐被发现,于是将纸条整个咽了下去,随后装作如厕,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
汀兰赶忙上前扶着她,“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这也逛了一圈了。”
湄儿哪儿能现在回去,忙装作疲累的样子:“我刚才好像看到前面有家酒楼,不如咱们去雅间歇息一下再回去吧。”
这句话正说到汀兰的心坎上了,前面不远处的酒楼就是这条街有名的烟火楼,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幽静风雅,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聚集在此吟诗作赋,汀兰一直心向往之,但从未有机会进去过,今日可借着陪姑娘的由头进去开开眼界,哪会拒绝。
“这……可以吗?”汀兰虽然心已经飞到那里去了,但嘴上还是要装作犹豫一下的。
“当然可以,好姐姐,正好也晌午了,你们都饿了吧。”湄儿边说边往烟火楼走去。
李宣也并未拒绝,毕竟侯爷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和看好湄儿,至于她去哪儿吃什幺,自然轮不到他插嘴。
…………
烟火楼以竹林雅座和幽静雅间闻名,菜品精致,服务周到,三人一踏进去,便感觉整个人都安静舒爽了不少。
“请问,这边最为安静的雅间是?”湄儿率先开口,她明白那四个字的意思。
小二早就被提前打了招呼,若有一个清丽秀雅的姑娘来询问安静的雅间,便将人引到最里面四周都是竹子的那间。
到了房门口,湄儿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李宣:“李大人,我想休息一会儿,汀兰姐姐跟我进去就行了,烦请您……在门口等候。”
“是。”李宣端正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湄儿和汀兰进去后,立即被里面雅致的布局吸引:正中间是一张四方柳木桌,墙边围了一圈一尺长的凹槽,里面种着竹、松、兰等花木,趁得屋里好像是一方世外桃源,再往里走是一块巨大的梅兰竹菊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雕花软塌,供人休息。
汀兰正在四处欣赏,刚走到屏风前,便听到有人敲门:“二位客官,你们要的吃食来了。”
汀兰沉浸在第一次进烟火楼的喜悦里,压根就没注意到,湄儿刚才并未跟小二要吃食。
“放这儿吧。”湄儿先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又拉着汀兰坐下,“好姐姐,这儿没旁人,咱们就别分你我了,快吃吧。”
汀兰闻言,心想也是,这一上午也逛累了,于是就拿起小二送来的吃食和茶水一起吃了起来。湄儿心事重重,不知道梁印到底在哪里,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谁知不一会儿,汀兰竟然有些昏昏欲睡,“姑娘……我……好困……”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睡死了过去,湄儿轻轻推了推她也没有反应。
突然,屏风后面的窗户响了一下,湄儿以为是风,走过去查看,窗前站着一个人,梁印。
湄儿捂着嘴巴不敢叫出声,生怕门外的李宣听到。殊不知,李宣此刻也和汀兰一样,正倒在门口的长椅上呼呼大睡呢。
梁印一个箭步冲到湄儿身前,克制着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只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问:“湄儿妹妹,我看到你在布庄留的暗号了,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看着一起长大的子砚哥哥,再想起这些年自己的遭遇,湄儿再也忍不住,冲进梁印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眼泪无声落了下来。
梁印轻轻为她拭去眼泪,“邻居们说,自从老师师母故去后,你去扬州投靠亲戚了,可是一走三四年,怎幺连封书信都没有呢?”
湄儿听闻,泣不成声:“子砚哥哥……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那日你竟不与我相认,我想着许是有什幺不得已的苦衷,后来就派人悄悄跟着你们,才发现你在青园里,那人蹲守了几日也不见你出来,只有宋老爷进进出出。你……你是不是在宋家做丫鬟?”
丫鬟?自己恐怕连丫鬟都不如。良久,湄儿终于止住了抽泣,却也不敢跟梁印坦白,一是怕他从此看不起自己,二是怕他跟侯府有了什幺牵连。
“是……我三年前到了扬州之后,就……就一直在宋府做丫鬟。”湄儿整理了下思绪,“子砚哥哥,我,今年我就能赎身出府了,我…我攒了一些银钱,但是恐怕不够……”湄儿不知道怎幺开口跟梁印说。
谁知梁印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我知道你有难处,不用等到年底,现在就可以赎身,这儿是一百两银票,我打听过,就算是给京城公侯家的丫鬟赎身,也够了。”
湄儿接过银票,生怕梁印真的拉着他现在去赎身,赶忙跟他说:“不……不是的子砚哥哥,我,我跟宋府老夫人说好了做到入冬,这也没几个月了,总不能言而无信。”
梁印看着湄儿白皙却削瘦的小脸,好像与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不太一样了,但也多了些大姑娘的神态,不禁柔声道:“湄儿妹妹说的是,自然不能言而无信。那我……我等着你。”
“等着我?”湄儿不知道梁印等他作什幺,是出来后还钱吗?
梁印脸上慢慢浮上一丝红晕,他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有些话必须跟湄儿一次性讲清楚。“湄儿妹妹……其实……其实子砚一直……一直心里有你。”
湄儿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满脸通红的清秀书生,他已年满十八,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至今还未娶妻,竟然……竟然是因为一直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