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各自专业聊到波士顿的风土人情,再到好吃的中餐厅,氛围倒算得上轻松。
梁以诚言辞进退得当,在董姝桐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中,属于难得不喜欢卖弄,同时不失风趣的类型,万里挑一。
他性格和长相完全反着来,董姝桐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伴随系统机械地提醒“导航结束”,车子停在Q大门口,董姝桐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一程,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
“......”是我谢谢你。
她潇洒地挎上包,径直离去。
期间梁以诚没熄火,更没开走。
他目送着董姝桐杨柳一般纤瘦高挑的背影消失,良久失神。
或许相似的身份使彼此产生归属感,却也止步于此。
严格意义上来说,一见钟情这事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所以他无法言明,更不清楚心头盘踞的究竟是什幺感觉,只是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就止于此了。
注销司机的身份,车子继续驶向原定目的地。
巧合而已。
留学圈就那点芝麻大的地,在波士顿没能认识彼此,那幺以后也一样。
他们不会再见。
......
董姝桐既没有预约,也没有身份卡,老老实实顶了十几分钟太阳,才终于将李钰这尊大佛给盼来。
他们俩是发小,熟得能把对方十几年前的丑事倒背如流。初碰面,就止不住开始阴阳怪气:“哟,您还知道来啊,劳驾少爷走这趟带我进最高学府了。”
李钰自知理亏:“等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晚上吧。”
“扯淡。”嘴上互掐,手里仍老老实实给她打伞,眼睛往身后瞥,“不是去婚礼?龚晟彬呢?”
李钰看龚晟彬不爽绝非一日两日,认真算起来甚至能荣登他此生最讨厌的人排行榜top3,所以董姝桐向来粉饰太平:“在忙。”
“忙?”他恨铁不成钢, “他再忙能忙过我?我还抽空请你吃饭呢,他龚晟彬是上市企业总裁还是国家总理?这幺大牌。接机不去,日常玩失踪,董姝桐你到底长几个心眼子?给我解剖看看,以后拿给师弟师妹做反面教材。”
她被吵得耳朵疼:“到底谁对象?总提他,怎幺,暗恋他?爱上了?”
“你就贫吧。”
“哪比得上您呀。”
路过相识的师弟师妹和李钰打招呼,发现他身旁的董姝桐,纷纷起哄。李钰大大方方揽过她,一张嘴没个正型:“我的心肝宝贝好妹妹。来桐桐,给弟弟妹妹们叫声。”
她环抱双臂,白他一眼:“有病。”
说是请她吃饭,实际是董姝桐看着李钰吃,她自己顺道来拿点东西罢了。
在她面前,李钰从不顾忌形象。在实验室饿了快一天,用董姝桐的话形容,跟圈里饿了三天的猪一模一样,根本没考虑过他娇贵的白衬衫会不会沾上油渍。
董姝桐靠着椅背,一身略显隆重的裙子和高跟鞋,坐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简直格格不入。途经的Q大学生忍不住打量这对奇怪的组合,可他俩谁都没在意。
她笼统扫视着面前的资料,手慢条斯理地翻页。
吃饱喝足,李钰擦干净嘴,才想起来问:“回来以后都什幺打算?”
“好好学习,好好工作。”
“我说正经的呢。”
“吃饭的时候干嘛这幺正经。”
他无语:“你打算念到博士?”
“还早。”她把纸一撂,翘起二郎腿。
“叔叔阿姨肯定另有安排。”
“我爸就算了,他连自己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事儿都管不过来。我妈只操心我的感情生活,不插手我的事业。”
“你纯粹是懒。”李钰擡擡下巴,望着散漫的她,“多谈点男人没啥不好,找对象就像买衣服,得不停试穿才能知道最适合自己的那个。男人如衣,旧不如新。有的摆在那不好看,但穿上特合身;有的摆在那特好看,让你魂牵梦萦,结果上身一穿,压根儿他就不是那回事儿。”
他话里有话,就差没把“跟龚晟彬分手”摆明面上讲了。
对面这人油盐不进,瞧她那样儿李钰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戳着脑门狠狠教训一顿。
董姝桐鲜少跟旁人解释个中缘由。
恋爱这几年,龚晟彬温柔体贴,补足了她在原生家庭里缺失的部分关爱。
当初还处于热恋期,两人就被迫迎来异国恋,聚少离多,有波动是难免的。再甜蜜的情侣,遇到感情的瓶颈,也束手无策。
隔着几座城市的爱情都难称得上坚不可摧,更遑论他们的距离横跨大洋彼岸?
她一直坚信感情需要磨合,不是大起大落才算深刻。
异国期间,董姝桐提过一次分手。
本身二人已经趋于平淡,再加上时差,每天对话如同例行公事,枯燥无味。开诚布公地谈又始终得不到解决,不如早日放过彼此,及时止损。
而每到感情摇摇欲坠之际,龚晟彬就像突然被打通筋脉,不遗余力地挽回过错,为此不惜找上她母亲董倾雨替自己当说客。
董倾雨明白自己当初选择离婚给女儿带来了多少伤害,内心有愧,迫切希望在这方面能有人替自己补偿她。
可惜用力过猛,操之过急,结果不甚理想。
她如今选择维持现状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她和龚晟彬好歹有昔日的感情基础在,平心而论他们真的爱过。目前的日子只是平淡些,没什幺大过错,还不到说分手的时候,姑且先谈着。
断崖式分手,两个人都会受不了。
这些话弯弯绕绕,她没跟李钰解释。
东西到手,董姝桐起身告辞:“还有事,先走了。”
“您够忙的。”
“下次约。”
“慢走不送。”李钰摆摆手。
......
......
套上新定制的西装外套,龚晟彬在镜子前认真整理了一番衣着。
晚上要去见客户,约在Z大附近的酒店吃饭。
大学毕业前,他爹就有事没事领他到处参加饭局,谈生意,争取混个脸熟。家里产业规模不大,但总要交到他手上,往后“沾亲带故”也好说话些。
对面那位算他半个熟人,一块喝过两次酒,这次见面单纯为了走个过场,赴一场酒桌人情。至于签合同的事,早已经十拿九稳。
酒还未过三巡,几个人就称兄道弟,一副恨不得立马为彼此两肋插刀的模样。
杨利文跟龚晟彬勾肩搭背:“相识一场,哥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不过今天正好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一块玩玩。”
他听出意思,婉拒:“不了不了,我对象刚回国,晚点还得过去一趟。”
“嗐,这有啥,男人嘛。弟妹要有意见,我亲自和她说!”
“哎哎,哥,没事儿,”他把脖子通红杨利文拉回来,“她会理解的。”
这时候龚晟彬还没意识到,对面是认真的,不是酒精上脑在和他开玩笑。而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做出什幺越线的事情。
第二场局在类似KTV的高档会所。
灯红酒绿的包厢,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的男女,弥漫着烟雾和暧昧的狂欢。
胃里翻江倒海,龚晟彬索性偷跑到隔间厕所吐了个爽。
此刻他甚至瞧不清镜中的自己。
回到包厢,却发现沙发上多了几个生面孔,一看就是附近的大学生。她们大概就是杨利文口中的“新朋友”。
当众最漂亮的姑娘安安静静穿着裙子,坐在远离中心的位置。灯光偶尔照过她的脸,怎幺看都不像乐在其中。
一群男的唱歌全靠吼,快把人耳朵磨出血,索性换了个姑娘来唱。
情歌温柔缓和的旋律在屋内缓缓流淌,摇晃的人影挡住视线。过好一会儿,他才看到那个女生正一脸不情愿地接过话筒,被人抓着手拉起来。
他醉得有些头晕,但隐约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自己身旁。
“谢谢你。”她目光闪烁,“我第一次来……不太习惯这里。”
心毫无预兆地一颤。
龚晟彬低头靠近她:“今晚就安心跟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