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董姝桐在办公室接到周晔成的电话:“小乖啊,老爸中午有会议,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哈。”
“嗯。”她看抽空了眼手表,“您忙去吧。”
窗外的艳阳透过白色的窗帘露出一道小溪般的光线,董姝桐撂笔,伸懒腰的同时喟叹一声,瘫在椅子上不愿起身。
空降入职的第二天,需要尽快熟悉的东西数不胜数。光是这个上午,她就哐哐解决了十个文件和一大杯冰美式。
华耀是国内知名经纪公司,曾属繁星集团产业的一角。当年父母离婚后,华耀被分到了周晔成名下,董姝桐则占有百分之七的股份。
现在的岗位不算专业对口,不过因为她对传媒工作感兴趣,周晔成便二话不说安排了董姝桐入职。
但顶着总裁女儿的身份,又拥有海归、空降的标签,难免遭人非议。
正起身,李钰忽然给她弹了个视频电话,张口便是熟稔的语气:“在你公司楼下,过来陪我吃饭。”
董姝桐不紧不慢地扎起头发:“你来食堂。”
“我傻啊,跟你去食堂被人当猴儿一样参观?”视频里,李钰被迎面投射而来的太阳刺得眯起眼睛,催促道,“赶紧的别废话,滚下来,小爷带你吃点好的。”
回忆起自己昨天在公司餐厅和助手一块吃午饭时,回头率百分之百的“盛况”,董姝桐妥协:“马上。”
“得嘞,给你五分钟。”
摁下去往一楼大厅的电梯,董姝桐靠在边上,习惯性将手插进西装外套的口袋,指腹却意外触及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体。怔愣片刻,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梁以诚还给她的口红。
那夜的对话她都记得。放在平常,二人的话题明显已经越界,可当时谁都没觉得不妥。
倘若梁以诚是故意忽略的,那自己呢?
董姝桐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近在咫尺的低音,犹如海上塞壬的歌声。有那幺一瞬间,董姝桐仅差一步之遥就将被他蛊惑,毫无保留地双手献上灵魂。男人极具冲击力的容貌,亦使她心跳出现过刹那的紊乱。
他们最终还是没加上联系方式。
只是对梁以诚而言,这些都算不上困难,顶多是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
......
......
橘色的落日追逐着地平线去往另一个角落,黄昏暮霭,浓云欲坠,气温也总算回归正常水平。
董姝桐拾起外套,没管会不会受人议论,准时下了班。
公司门口,龚晟彬早已替她拉好车门,笑脸相迎:“桐桐,今天累不累。”
“还行。”她边系安全带边答。
坐正身子后,龚晟彬趁其猝不及防之际,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不同于梁以诚的浓颜长相,如果说他是辣椒,那龚晟彬则更像火锅里的番茄汤,长相清秀俊逸,在人前永远如沐春风,待人永远有适宜的一套方式。
看着他鼻尖的小痣,董姝桐僵硬地扭过头,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好好开车。”
龚晟彬轻笑:“好。”
今日他们要一同前去拜访龚家的两位长辈。说白了,就是见家长。
在此之前,董姝桐只和那两位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结果是不欢而散。
彼时她刚决定出国读研,龚母听闻此事,就差儿子带女朋友回家吃顿饭。原本和和美美的一次聚餐,龚母在得知她的家境,以及董姝桐随母姓一事后,态度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是否会让自己的儿子入赘董家。
不仅龚晟彬下不来台,董姝桐更是气得险些掀桌子走人。
当晚龚晟彬耐着性子,安慰了许久。先是解释他母亲当年陪父亲创业,吃了不少苦头,始终希望儿子一展宏图,接着又提到他父亲对董姝桐很满意。
如此种种,才勉强将人哄好。
此次答应见面前,董姝桐做足了心理准备,李钰还夸张的为她准备了速效救心丸。
中控台上,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思绪,龚晟彬匆忙瞥了眼:“宝贝,我开着车不方便,你帮我看看消息,密码还是你生日。”
“好。”她照做,“是阿姨发的,问我们什幺时候到。”
“跟她说快了。”他抽空捏一把董姝桐的脸,“饿了没?再等我会儿。”
“我没事。”
家世方面,龚家虽无法与董家相较,但在北京也比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要高。
龚母早早候在别墅门前望眼欲穿,见他们下车,立刻迎上去,喜笑颜开:“哎哟,臭小子,都多久没回来吃饭了,你也舍得。”
他不以为然,很快接过董姝桐手里的礼物:“妈,这是桐桐和我给你们带的礼物,等吃完饭拆吧。”
此刻龚父也从屋里探出个头来:“赶紧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火急火燎的,又不是没吃过饭。”龚母拉着龚晟彬的手,嘴里仍在絮絮叨叨,“儿子好不容易回家,都不多关心关心。”
“他又不是小孩儿,有必要当宝宠着吗?”龚父嗤笑一声,摘下眼镜,转变语气,“桐桐,来了?”
董姝桐露出得体的微笑:“叔叔好。”
“哎,坐,快坐。”
受儿子和丈夫的嘱咐,这回龚母没再同上次那样咄咄逼人,气氛还算和谐。
起初,父子俩都在聊生意场上的事,董姝桐始终埋头吃饭,做个安静的花瓶,直到话题再次引到她身上。
无论如何,此行目的依需围绕着他俩的未来。
“桐桐,你父母对晟彬是什幺想法呢?结婚前应该不用先约定好孩子跟谁姓吧?彩礼方面又如何设定呢?”
“按正常的来就好。”她撂筷子,“我父母都很喜欢晟彬。”
“噢。”龚母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那你愿不愿意结婚后,先在家里照顾孩子,再考虑事业呢?姝桐,不是阿姨故意为难或者针对你,我是希望你们两个都能把重心放在家庭上,而且你家里也不缺钱——”
“妈!”
“施睿!”
父子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都眼巴巴地捧着,生怕即将煮熟的鸭子飞了。龚母倒好,不仅不怕飞,还把四面八方的窗子给人开得明明白白!
幸好董姝桐懂察言观色,场面尴尬到这个程度,她还试图力挽狂澜:“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个人倾向晚生或者不生。”
“你——”
“妈,您先别说了!”龚晟彬搞不明白,为何事情总是与自己想的背道而驰。
原先设想好好商谈的一顿饭,最终还是被搅得稀巴烂。
告别父母,龚晟彬狠狠揉了把脸。
相恋三年,他能分辨董姝桐是否动怒。
于是一上车,他便赶紧安抚情绪:“宝贝,你别管我妈,她就是太偏激了,实际也是为我好......”
“两次。”她打断,“两次,你母亲对我都是这个态度。龚晟彬,你仔细想想,我妈对你又是怎样的?”
“对不起。”
“但凡你家人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尊重与退让,都不至于出现如今的局面。”董姝桐横眉冷对,“事不过三,你已经让我失望两次了。”
龚晟彬丛生一股无力感。
无论哪方面,在董姝桐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无法挺直腰板,无法正大光明的人。
他付出那幺多,得到过最好的,自然不肯轻易放手。
星月朦胧,黑夜静谧而惬意,却又与那个微醺的夜晚截然不同。
腰间传来硬物的触感,唯有董姝桐知道,那是一支失而复得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