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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利的狼爪以极其可怖的速度刺破你的喉咙。
最初两秒并不觉痛,但灰狼不知为何顿了动作。冰冷的弯钩利爪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扼碎你的喉骨,或撕碎你的皮肉,反倒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尖锐的疼痛从这时蔓延开,你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流,造成阵阵酥痒。
“啊——!!!!”你恐惧极了,似乎终于逃脱被恐惧慑住的僵棺,捂着颈子拼命后退,却在慌乱中被什幺东西绊倒了。
“冷静点,冷静点。”“严肃”抱住你,他紧紧握着你的手腕:“冷静点,阿白。”
这让人怎幺冷静?!
野兽狂躁的气息仍然悬在头顶,就当你以为你们即将完蛋时,灰狼却将利爪挥向小红帽——
“没用的蠢货!”
小红帽呜咽着摔滚在地,很快爬起来,却再也不敢起身,保持着跪姿声音颤抖道:“狼、狼大人,您为什幺生气?”
灰狼满眼仇恨,阴暗毒火在瞳孔里疯狂燃烧。
“暴食,傲慢。”灰狼喉咙里低低地呜吼,像闷雷。“这样罪恶的低贱的灵魂,竟敢声称是高尚的,你这满口谎话的孩子。”
“大人,这两位…先生,没有资格进入天国吗?”
灰狼焦躁地刨地,有什幺东西随他的动作滚到你脚边。借着提灯的光,你看清了那是一只眼球。
这时候你才意识到,这片树林已经被【装饰】成极其可怖、令人作呕的模样。草地早已被血浸透,草皮上随枯枝烂叶积聚成的腐殖质混杂在一起的,是杂乱的人骨和断肢。多数是下///肢。还有些像猎人尸体那般被撕碎的肉和组织堆在树根下,树干上则缠绕着筋和肠,各种颜色的头发从更高的地方垂下,你不敢擡头去看上头挂着的到底是头皮还是整颗头颅。
鼻腔似乎之前也被吓破了胆子,直到现在才恢复嗅觉,剧烈的腥臭充斥鼻腔——比早上的难闻多了。
“滚开这里!”灰狼朝你们吼道:“你们玷污了天国——这肮脏的血液!”
小红帽的泪眼中带上了轻蔑和仇恨,她也朝你们看过来。
“严肃”轻轻对你说:“你看,没事的,我们走吧?”
伤口的疼痛和极度的惊惧终于使你陷入崩溃,失去意识前,你只记得耳边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和他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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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你又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
你想起【白蚩】这个名字——这个外号的由来。白蚩不是白蚩,是白痴,或者白吃。别人这样叫你,是因为你什幺都吃,你有异食癖。
你常常感到极度饥饿,你的胃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狗,它总催促着你吞下任何东西好去填满它。
你在饿极了的时候常常神志不清,所以不记得自己吃过什幺东西,可总有人帮你记得,尤其是在科技发达的当今。
“嘻嘻嘻嘻嘻,快看,好恶心,白痴又偷偷吃粉笔!”
班上那伙最活跃的男女将监控视频投到黑板前的幕布上,视频里面容呆滞的女生正大口大口吞咽着粉笔,手里还抓得满满的,一口接一口,像几天没吃过饭的人猛然吃到了佳肴。
“好恶心…”
“喂,白痴!粉笔好吃吗?”
“她上次是不是还吃钉子和木头?噫——”
“她不会连屎都吃吧……”
“呕——别说了好恶心……”
“喂喂,白痴和瘸子,正好凑一对儿——他们是【这个】……”有人比划着不雅的手势。
“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不敢擡头看,只好将头埋进课桌,默默祈祷着放学。
你听到有人立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教室。
“哦——哦,看这是什幺……”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写给我的…知己】——哈哈哈哈哈哈!白痴还会写情书!”
“这不是情书是诗啊。”
“那更好玩了,快来看白痴写的诗……”
场景一转,你一如往常往废弃信箱里塞了信,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撞了个人。
“对…对不起!”
对方狼狈地摔倒在地,你想去扶,看清楚对方的脸却被吓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那是你们班上幽灵一样的人物,就算最猖狂的那群人,也不敢把他欺负得太狠。因为据说他被烧成这个样子是受了诅咒,和他接触太多,会把诅咒传染给自己。
在这个闭塞县城的中学,尽管学生们受现代教育,却仍对此迷信说法半信半疑。
你愣在原地,因为那张被烧得乱七八糟的脸。对方也许看出你的恐惧,挣扎着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你拔腿跑回教室,心脏因为恐惧砰砰跳了很久。
那个人叫吴少敬,和你一样,是被人取笑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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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你又回到了马车上。
车厢摇摇晃晃,你忍着疼痛掀开帘子,“严肃”正在驾车。
前方庄严的城门已隐约可见,过了这道城门,你们就走到国境了。
“我们……”你试着说话,嗓音嘶哑。
“严肃”偏头看了看你:“醒了?马上出城,你再休息一会儿。”
道路并不平整,车厢摇摇晃晃的,你在车上看着刺眼的眼光,想起昨晚的可怖经历,不禁感到眩晕。
“我们…逃出来了?”
“嗯。”“严肃”这次头也没回:“信使也被灰狼杀死了,我在那片树林里发现了他的包裹,里面有我们需要的良民通行证。”
你不禁再次佩服起“严肃”来,无论什幺时候,他都能保持冷静和理性。
但,你猛地想起其他事情来。
“那灰狼呢?”
“还在那里。”
“你说村民们联合起来,能杀死灰狼吗?小红帽是肯定要被惩罚的,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处置……”
“为什幺?”
“?”你纳闷道:“什幺为什幺?难道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村民们……或者长老吗?”
“严肃”一时没说话,过了几秒,才语调很平地回答道:“那些事跟我们没关系。”
太阳升得更高了,你觉得现在的阳光太刺眼了。
“过城门之后,我们就分开吧。”“严肃”说:“时间一长,你也许就不再想跟我待在一起,前世就是这样。我呢,我也不想再被背叛一次,所以我们就此分开吧。你的伤口尽快找医生处理一下,听说邻国社会环境很好,独身女人也不会过得很吃力。”
你的喉咙发堵,看着“严肃”驾车的背影,慢慢跟记忆深处的某个背影重合起来。
“要是有下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严肃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你,他的声音很低:“别让我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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