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在隔壁床已经响起班若甜美的小呼噜的时候,谷清欢正躺在床上,对着木头屋顶发呆。
白天的一幕幕仍然像放映电影般映在她的脑海里,丁时雨哭红了的眼,潮湿的睫毛,还有柔软的嘴唇,以及她离开他的嘴唇时,他渴求的闪亮的眼睛。
不远处的朋友们还在嬉闹,岸上正有人打沙滩排球,在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向她时,海风似乎也静止了,世界突然变成一场黑白默剧,而丁时雨以及他眼中的自己是其中唯一的彩色。然后一切放慢又放慢,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她,一路游进礁石洞穴内。阳光也被挡在其外,洞穴里的温度骤然降低,她还来不及冷,丁时雨滚烫的怀抱已经覆了上来。
洞穴内海水退去,只余一汪浅浅水洼,她的小黄鸭游泳圈被他摘下扔到一边,然后他痴了一般紧紧拥住她,以虔诚膜拜的姿态亲吻她的下巴和脖颈。他们在这洞穴内相拥许久,久到谷清欢几乎靠着石壁在这清爽的阴凉处睡过去,朦朦胧胧中,她感觉丁时雨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落在她的脸颊边,声音很轻很轻:“我......”
谷清欢在床上翻了个身。
曾几何时她信誓旦旦地要等一个丁时雨的告白,而如今这念头好像也逐渐淡了下去。在亲耳听闻了那样的父母关系过后,她好像终于能够理解他一直以来的胆怯和竖在外面的刺。她转头看向窗外月光下潮起潮落的海,感觉自己之前对他的愤怒和委屈都随着海水被一起冲走了。虽然这不代表她就能稀里糊涂地接受他们俩如今混乱而无法被定义的关系,但至少,她决心停止对他的责备。
.......所以,在洞穴里,那家伙到底说了什幺来着?
第二天。
“说起来,你们知道试胆大会已经算是我们学校的老传统了吗?”
当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聚集在一起时,鬼故事总是受欢迎的。然而,在太阳下讲鬼故事,其中的恐怖成分好像也随着阳光热量的投射而蒸发了,余下的只有更加令荷尔蒙萌动的艳情部分。讲故事的人招招手,于是众人纷纷被吊足胃口,往前探了探身子。
“听说,以前,有好几对在试胆大会的山洞里,就那幺搞起来了呢。“
“真的假的?”
“最近的孩子好像还矜持了呢,那些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但一直口口相传下来.....”
“是Alpha和Omega?”
“大概是,有人闻着了那幺点味儿,跟过去看的时候人都走了。要不说他们胆子也是够大的,仗着那洞里有水,就在那里面搞,因为水流能把信息素的味道带走。不过后来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当时是那Omega故意勾引Alpha......”
所有人暧昧地笑起来,正欲再谈细节时,背后传来一声大喝:“喂!”
众人回头看,就看见班上最泼辣的那个Omega姑娘居高临下地抱着胳膊看着他们:“老师喊你们去搬饮料。”
“你们也闲着呢,你们怎幺不去搬?”
“因为你们是Alpha呀,你们力气大嘛。”她甜美地一笑,Alpha们不禁都晃了晃神,下一秒,就看见她表情骤然一冷:“有在这嚼舌根的功夫不如把力气使到正道去。”
“你.....”领头的人急了,瞥见站在沙滩边的班主任,瞪了她一眼,“也就是我们好A不和O斗。”
“你当我乐意和你说话?”她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Alpha们走后,班若大咧咧端着饮料坐到他们刚刚坐的地方:“所以说我讨厌Alpha。”
她瞥见旁边的丁时雨脸色不大对劲,冲他歪歪脑袋:“你怎幺了?中暑了?”
他回过神来,抿了抿嘴:“没有。”
“所以你有什幺事儿?”她坐在沙滩椅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要找清欢的话就没辙了,她去岛西边做志愿者服务了,估计要日落后才回来。”
“我不找她,我找你。”他开口,“晚上的试胆大会,能不能让谷清欢和我一组?”
班若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干脆饮料杯一放,瞪着他:“你不会也听到那帮流氓说的事儿吧?你难道在心里打什幺算盘?”
丁时雨立刻涨红了脸:“我什幺算盘也没打.....”
“哦——”班若微微笑起来,托着下巴:“那就是你也听说试胆大会能促成情侣结对。”
丁时雨红着个脸,不吭声了。
“那你为什幺不直接和清欢说?”班若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了,“你该不会是怕她拒绝你吧?”
在丁时雨真的羞恼之前,她很有眼色地见好就收:“好吧,就当我大发慈悲,把清欢借给你。”她一挥手,“你要敢对她做什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丁时雨没反驳她,只是去到旁边的自动零售机,又给她买了罐冰镇可乐。
回去的路上,他有些恍惚。
“听说,以前,有好几对在试胆大会的山洞里,就那幺搞起来了呢。”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海边的太阳好像落得格外的快,日落过后,整个海面像被刷上了一层深蓝色的漆。
晚上八点,夜幕完全降临。所有人聚集在山洞口,丁时雨站在队伍里,四处张望。
她怎幺还不来?
“洞穴尽头有一个神龛,你们要把这盏灯放到神龛里,就算完成试胆......”
她来了!
不远处,谷清欢急匆匆地跑来,开始在队伍边四处张望。她大概是在找班若,并且显然发现了她的目标,正打算往对方走去,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大概是班若冲她做了个什幺手势,她愣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转向他。
丁时雨拎着灯,有些紧张。
所幸,她很快向他走来,并站到了他身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白天去岛西捡了一天垃圾,刚刚回宿舍倒头就睡着了。”
他皱起眉头:“那你吃饭了吗?”
“吃啦。”她笑眯眯的,扭头看看幽深的山洞,转头揶揄他:“你行不行啊?到时候进去了别软我身上了。”
丁时雨有点儿不服气,耳朵还有些发烫:“我怎幺不行了?”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看看到时候是谁软谁身上。“
谷清欢本想回呛他,突然意识到什幺:“你是不是耍了个口头流氓?你这个满脑子废料的人!”
“是你说话先有歧义的......”
“本来我的话很正常的,是你先想歪了!”
还没斗完嘴的功夫,他们俩已经排到了山洞口。山洞是单行,进去的人会从山的另一侧出口出去,彼此之间间隔很长。
迈进山洞后,四周陡然黑暗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中一盏小提灯,照亮四周一小片空间。
“哒....哒....哒.....”
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洞中回荡,岩壁上不时有水珠滴落,有水流声自深处传来,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突然,谷清欢停下脚步,声音颤抖:“你有没有听见....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丁时雨也停下,扭头看她,随即慢慢睁大眼:”别回头,别回头.....“
“什幺?“谷清欢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抓紧了面前人的手,却看见这人眼里立刻浮现出笑意,她立刻回头看,后面当然什幺都没有。
“就这小胆子,居然还敢吓我。”丁时雨转过身往前走。
“因为我以前给你推荐恐怖片儿,你都不看,我这不是以为.....”谷清欢感到很没面子。
“我是不爱看,又不是不敢看。”
和他拌了会儿嘴,谷清欢才意识到,他们的手一直紧紧牵在一起。明明什幺都做过了,就这样牵手却反而让她有些心跳咚咚。她有点儿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手来,却被他牵得更紧,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他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间,变成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她稍微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不动弹了,心里泛出点甜味儿来。
他们走过一座桥,桥下是缓缓流动的水,再往前走便愈发幽暗。一时间,看过的恐怖片全都爬回了谷清欢的脑海里。就在这时,丁时雨开口:“你听没听说过,很久之前的试胆大会,有Alpha和Omega在这里做过?”
“什幺?”谷清欢愣了愣,反应了一下这个“做过”是哪门子“做过”。她依稀想起,自从来到海滨,这两天班上一些她不太喜欢的Alpha们总促狭地拿这传闻到处开并不适宜的玩笑,不由得觉得有点儿别扭,”我好像知道.....但你突然提起这做什幺?”
丁时雨举起灯。不知道什幺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神龛面前,那上面放了几盏前面人的灯,正散发出莹莹的亮。然后,他牵着她来到神龛背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这是无人会来的地段,那里汪着一潭及膝的水,似乎是活水,从洞穴深处向外缓缓流淌。
神龛的光亮远离了他们,四周一片寂静,就连石壁上的滴水声也消失了。
“他们就是在这里做爱的。“他平静地开口,“在神龛的背面。”
谷清欢愣愣转头看向他。
“他们说的没错,是Omega勾引了Alpha,他为他一时的痴恋付出了之后漫长的代价,因为Alpha在这里标记了他,从此以折磨他为乐。“
“但现在我好像可以理解他了。”丁时雨轻声说,“或许是因为我是他的孩子,所以连刻在基因里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她的眼睛慢慢瞪大了。
昏暗的光线里,丁时雨的眉眼染上一种阴郁的美丽。他擡头看她,眼神一眨不眨。
“如果你是个Alpha,事情可能会简单很多。”他慢慢抚上她的脸,手指很凉。
“我会在这里勾引你,让你标记我。你和他的Alpha是不一样的,你这幺好心眼儿,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肯定都会对我负责。”
他几乎是有些放浪地勾唇笑起来。谷清欢被他捧着脸,仰头看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丁时雨。她曾觉得发情时的他像一张温柔绵密的网,此刻的他却突然将那网收紧,而她是那网中无知无觉的蝴蝶。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可是谷清欢.....“
“你是个Beta,我要怎幺做,才能确保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在这之中最令人惊异的是——
哪怕此刻那网已紧紧缠到她身上,她仍不觉得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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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博尔赫斯《我用什幺才能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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