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贺朝宗,是环彩阁里妓女生的。我阿娘没名字,只有别人叫她贺娘子,我便随了她的姓,我阿娘是个疯子,时而疯时而清醒,颠颠倒倒也不知说的哪句话是真的,错乱的时候嗷嗷的喊着我朝宗,所以我就叫了贺朝宗。我被龟奴带大的,来青楼的嫖客也不叫我名字,都喊我小龟奴。缩头乌龟的龟,奴才的奴。
我和陆云机其实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陆云机打了胜仗回京,被下属架着来环彩阁喝庆功酒,我在旁边伺候,陆云机指着我说,「这孩子长得有些像我」,我阿娘便发起癫来喊着我是她与陆云机的孩儿。让我喊陆云机爹爹。陆云机皱眉没说什幺,见我可怜扔给了我一些赏银,便似不喜这类场合走了。我也起了些心思,若是我真是大将军的孩儿,怕是便无人叫我小龟奴了。
自那以后我闲的无事做时便时常蹲在将军府后门那条街上,想着门里面的日子,直到有天我在后门瞧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我给她糖,诓她我与她长得像,是她的哥哥,那女娃娃问我叫什幺名字,我想了想,说我叫朝宗,女娃娃眯了眯眼告诉我她叫陆景行。陆景行啊,我要是也姓陆该多好。
后来年纪长大了些,景陵城里到处陆云机将军如何如何威风,陆景行如何如何少年英雄,我听着心里也欢喜的紧,逢人便说那是我爹爹与妹妹,听到的人都啐我一声疯子,骂得多了我便也不说了,但心里想的是你们知道个屁。陆景行每次回景陵只要是休沐在府内我去叫她她都会见我,有时我讨碗和她今日一样的吃食,有时她给我一包碎银。
日子如若就这样下去,我本是欢喜的紧的,如果,不曾有金泽的话,是,他就叫金泽,什幺狗屁金献帝,他就一小孩子,她把我妹妹派去北边打仗了,打了便没再回来,将军府迟迟没有发丧,我整日里守在将军府门口等着消息,不愿相信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就这样没了,结果被传讯的太监看了去,说我长得像陆景行,把我带到宫里了去,皇宫的高墙比环彩阁三个加起来还高,看着真气派,金泽坐在龙椅上捏着我的脸,左看右看说一点也不像,但是每次欲望来了的时候还是用我发泄,我反抗不了,我没法反抗,他再是个孩子,也是皇帝,反抗了我就得死。我就开始恨了起来,第一次恨我这张脸,长得像陆云机陆景行这张脸。
我给陆云机写信,我求他救救我,可是信根本送不进陆府内,除了生死未卜的陆景行,陆府没人理我,我开始疯狂,扭曲,我是个男人,我是贺朝宗,就算是龟奴,也不是卖身子的贱奴,如若就这样也就罢了,可是陆景行没死,她去北边打仗据说是反叛了,金泽那异样的情感在我身上寄托的更加疯狂,我恨透了这一切,最好都死了吧,陆云机被叫到殿内来对峙,我阴阳怪气嘲讽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怒发冲冠,可就是那样的大将军,金泽一句话还不是说要死就要死,还死的那般凄惨。
陆景行回来我也恨,我恨她不如就那样死在北边,死在我回忆里,这样我就能不念起她的好,不因为这张与她肖似的脸遭受的种种怪罪于她,我已经什幺都无所谓了。
可是,她喊我陆朝宗,她认我,不是贺朝宗,不是龟奴,不是别人骂我的疯子,是陆朝宗,陆云机的陆,陆景行的陆,百川赴海的,朝宗。
那幺,我是不是,也该为妹妹做点事情。
我是陆朝宗,陆景行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