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她与他,他是主,她是奴。

两人之间有道壁垒分明的界线。

她从未想过,平时互不接触的两人有天会连接在一起。

那日的接触,毁了她的宁静与计划。

她本想等约满后,便带着在王府积累的财富,找个小村庄定居下来,领两个孤苦的孩子当养子,然后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悠闲日子。

但人生就是无法尽如人意,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大玩笑,让她不得不订正她的计划,不得不去习惯生活不再宁静。

或许……老天爷认为宁静对她来说,是不适合的吧!

端着一盘名贵珠饰的段宴若,快步穿过廊下,双眼却不自禁眺望向远方的蓝天。

进入王府为仆时,她还处于懵懂ㄚ头的年岁,如今却已满十八了,再二年,只要熬过二年,日思夜想的自由就要到了。

一想到此,一抹愉悦快的笑,在她沉稳的脸上一显,但很快便被她给隐去,因过多的私人情绪,对奴仆来说,是多余且危险的,这是她这些年来学会的。

敛去眼里的笑,换上平日的沉静,才准备转弯走向左王妃居住的院落时,一抹又急又快的黑,差点与她对撞。

幸而她及时闪过,不然手中这盘珠饰恐怕已碎了一地,到时她赔上一生的自由,恐也还不起这盘珠饰上的价格。

擡头才想看向刚那抹差点撞向自己的黑是谁时,对方已赏了她一记颇重的巴掌,顿时打歪了她的头,让她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呆愣着。

“闪开!”

这声熟悉的爆吼让段宴若立即明白来者是谁,头一低,随即静默地往旁一退,让出路来让对方过。

对方一见她让开,他大脚一跨,人便已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他一走,段宴若才敢伸手抚向自己热辣热辣的脸颊,无奈一叹,这脸恐要肿一阵子了,毕竟这位主子,对待下人向来毫不留情,自然打她这一掌也是。

只是不知,这回他又是为了什幺如此动怒了。

他是左王爷的长子――左砚衡,也是她服侍的主子的哥哥。

左王妃只产一子一女,可左王爷却偏宠女儿,对于儿子严格到近乎无情,所以父子俩的感情极差,左王妃为了平衡这一点,所以对于左砚衡都会多加宽护,不知是否因这个原因,导致他霸道易怒且骄纵自大,跋扈的叫她不愿与他多加接触,因过多的接触,只会造成身心上过多的伤害罢了。

就如刚才那一巴掌般,来得又急又莫名其妙。

唉!等等王妃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恐怕又要内疚了,毕竟她对待下人向来以宽厚为先,儿子却是这样的对待下人,能叫她自责不难过吗。

脑里转着是否要找人代她去送手上这盘珠饰,但偏这盘珠饰是王妃直接下达她采办的,若不由她亲自说明,恐怕难以说清,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只是就要让体弱的王妃内疚一阵了。

她稍用较长的发盖了些,虽知这动作是没有多大的遮盖效果,但总比直接将发红的脸颊对着王妃的好。

盖好,以比过往较低一些的头走入左王妃居住的院落大厅,将她采办好的珠饰放于大厅的圆桌上,才开口想叫左王妃清点时,她负责照料的小主子――左瓷欣,开心地跳下左王妃的大腿,朝着她飞奔而来,直直朝她的怀中撞入,随后抱住。

两只水汪汪的精致大眼,横竖着,生着气,直直盯着她。

“宴若,妳听我说、妳听我说,刚刚哥哥真的好过份,不知道为什幺突然将我反锁在房外,不管我怎幺叫怎幺喊都不让我进去,让我把两只手敲到都发红了,妳看妳看……”

说到此,左瓷欣高举着指节微红的手,对段宴若告状着自己的委屈,希望她能与她同仇敌忾,顺便讨份安慰。

段宴若知左瓷欣孩子气闹上了,若不加以慰抚,她恐会吵闹不休。

她从怀中拿出祛瘀药,为左瓷欣敷上,一股清凉随即漫开,让左瓷欣本愤愤不平的小脸,涌现一抹舒适。

由于左瓷欣正处在活泼好动的年纪,所以祛瘀药是常备且不可或缺的。

不然王府的小郡主身上若留了疤,到时身为主要照顾者的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想顺利从王府走着出去,恐怕难上加难,毕竟左王爷爱女成痴,他可舍不得女儿身上有半点损伤。

“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还痛吗?”她安慰着,却不直接加入两兄妹的战争中,因无论站哪边对她这个下人来说,皆是不利的。

因若处理不好,很可能被说是挑拨他们兄妹之间的情感,所以转移话题是最适宜的。

可气极了的左瓷欣,今日非要段宴若选边站,不愿就此让她敷衍过去。

“宴若妳说妳说,我哥他是不是讨厌我?不然怎幺老是这样戏弄我!妳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被左瓷欣摇晃的有些头晕的段宴若,以未肿胀的半脸,看向端坐于椅上的左王妃,本是希望她能为自己解套,毕竟两兄妹都十分听从左王妃的话,只是谁知,看到的却是张气色微白、表情纠结,苦恼不以的脸。

聪颖的她,随即便知左砚衡刚才对于左瓷欣的欺侮,并非是平时的戏弄,而是为了不让仅仅十岁的左瓷欣加入他与母亲间的纷争,才会故意将她反锁在外的。

她低头思索了下,便又一次想办法转移左瓷欣的吵闹。

“小主子,今日我买了妳最爱的雪融糕,就放在房内,妳先回去吃,我先将王妃交代下来的事情处理好,再听妳慢慢讲好吗?”

本火伞高张的左瓷欣,一听到有平时被限制着的雪融糕,刚被左砚衡阻挡在外的气瞬间消散,一双兴奋圆瞪的杏眼,直直凝视着左王妃,希望能获得同意。

毕竟这禁令是来自左王妃,实在是雪融糕能达至雪融的效果,便是因为糖量极高,糖量如此之高,对于孩子的牙齿自然不好,所以便一直被左王妃限制着。

心烦又加上想与段宴若私下聊聊的左王妃,对左瓷欣无可奈何一笑,手一挥,便顺了她的意。

得到同意的左瓷欣开心地起脚就要往自己的院落跑去时,却突然发现段宴若脸颊上的红肿。

“宴若妳的脸……”

段宴若闻言,头轻一侧,便将肿胀处给隐去,伸手抚着左瓷欣的头。

“没事的,雪融糕我也有买其它人的份,妳再不快些去,小心被吃光喔!尤其是芬芳,她同妳一样喜欢,每次她都爱跟妳抢,再不赶快去就真的什幺都没了。”

左瓷欣一听自己最爱吃的糕点,可能会被大自己两岁的ㄚ鬟吃光时,裙䙓一拎,人旋即跑得不见踪影。

不过这只能挡一时,等等回去后,还是得找个说法解释才行,不然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主子,绝对会冲去找左砚衡算帐的。

到时只怕她这个半大不小的小主子,又被她哥哥牵着鼻子玩,接着便换她倒楣,毕竟左砚衡向来十分痛恨善于利用主子来挑拨离间的下人,她可不想因此事被他给注意上,因再熬个两年,她便可出王府恢复自由,她可不想在此时惹上任何的是非,毁了自己殷殷期盼的自由。

左瓷欣一出去,整个大厅只余下她与左王妃与几名贴身ㄚ鬟。

左王妃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挥手将身边的ㄚ鬟遣去,待大门关上,左王妃才走到段宴若身前,愧疚地看着她发红的脸颊,“是砚衡迁怒妳的,对吧?”

段宴若摇了下头,“是我自己走路没注意,冲撞了世子,他才会动手的。”

段宴若的识大体,叫左王妃自惭不以,因自己的孩子没教好,却累得别人家的孩子受罪,还让人家为自己孩子的错找借口,这叫她羞愧的几乎要擡不起头来了。

“都怪我,明知他对如萱有着爱意,却为了让他死心,逼着他陪着我去送贺礼,让他直接撞见如萱与玉德的浓情蜜意,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

如萱是左砚衡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大他三岁,他自小便喜欢她许久,可是下个月却要下嫁与左砚衡的堂哥――玉德世子。

可如萱小姐真正爱的是玉德世子,她对左砚衡就只有姊弟之情,不管如萱小姐如何暗示,他皆视而不见,才会导致今日的苦果。

好些次如萱小姐都想直接了当说破之间的关系,但她又担忧着若直接说破,依左砚衡的性格,绝对会陷入疯狂,甚至可能会与玉德世子起冲突。

她不希望文弱的玉德世子因此而受到伤害,又不希望她与左砚衡多年的情谊因此化为乌有。

最后她只能如缩头乌龟般,选择专注于筹备自己的婚礼,逃避着左砚衡,逃避着给他个明确答案。

就是因为她这样的逃避,反让左砚衡深陷于痛苦之中,因他想见见不到,见到了,她手挽之人却不是自己。

最后他只能在婚期的逐日逼近下,一步步的崩溃、发狂。

他却还要被自己的母亲逼迫着面对这样的场景,甚至还要逼迫自己祝福对方。

这样的煎熬与痛,她曾经有过,所以她多少能体会,也能理解。

所以对于他的迁怒,她也就没那幺在乎了。

“世子需要些时间淡忘,待过些日子有了新对象,自然就会忘了这段痴恋的。”因她过去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新对象?”左王妃喃喃念说完,双眼忍不住地朝段宴若看去。

段宴若一对上左王妃欲言又止的眼,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这想法左王妃在去年便对她提过了,可却被她给拒绝了,因她实在不愿与左砚衡多有纠缠,实在是他那倨傲的性格,没几人受得了的。

“王妃,妳应该明白我的意愿,况且世子嫌弃下人,若我真成为世子的通房,恐也是孤老至死,他绝不会碰我分毫。”因在他眼中,他们这些下人就是那样的低贱,低贱到让他不屑一顾。

“可宴若……妳性子平淡沉静,若与砚衡在一起,对他绝对是个助力。”

左王妃明知自己这样的要求太过自私,但为了孩子好,她也只能脸皮厚一点,甚至泯灭掉些良知了。

因左砚衡的躁与傲,她已管不了也影响不了,现在唯一能改变他的,恐就只剩枕边人了。

段宴若对左王妃歉然一笑,摇头拒绝,“王妃,即使我再适合世子,世子也未必会看上这样平庸的我,还是看看我采办了哪些珠饰吧!妳挑挑看哪些适合送去给如萱小姐当新婚之礼吧!”

左王妃惋惜地沉叹一气,知道自己撼动不了段宴若的决定,虽她大可命令或强迫,但她实在不愿勉强她,毕竟她那儿子的性子真的是……糟糕透了,不然以段宴若那份让人平静的沉稳,实在太适合她那浮躁的儿子了。

真的可惜了……不然他们的性子互补的叫她感到适合,真可谓是她眼中的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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