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托马!醒醒!下课啦!”
洒满阳光的教室里一个长发姑娘正在打扰自己的同桌,一个长得很温柔的男孩。
“唔~凝光,让我再睡一会,好困。”
姑娘看着自己睡的没魂了的同桌,心里感叹这个家伙天天睡觉,怎幺就每次都能考第一。
“漂亮人妻!!!起来啦!!!下课啦!!!我要吃饭!!!”
“不要这样叫我!!!”温柔男孩猛的起身又突然坐回椅子上,他的腰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大概是起身太快扭到腰了,男孩咬牙切齿,“……凝光!可恶!”
“哈哈哈哈——老娘去吃饭啦!!!”
在男孩艰难揉腰的同时,长发姑娘已经轻巧的踩着男孩的桌子跳到了过道上,并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托马,就是那个温柔的男孩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次扭伤好像还挺严重的。
“哥哥,你还好吧?”
“啊,没事,你呢?”
“哥哥,我们是一样的呀,下次换我吧。”
“好。”
托马嘴唇翁动,眼里盛满温柔,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显得这个温柔的男孩面容更加模糊,就像是带了一层轻薄的面纱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啊!”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极力忍耐后才发出的惊叫。
“钟离,你怎幺了?”吃完饭回来的凝光正好听到,赶紧就往那个发出惊叫的男生身边去,那可是班里体委,平时帅的一比,竟然还会被吓到?
“没,没什幺。”钟离回过神来微笑道,然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凝光,你说达……”
“嘘!”凝光连忙捂住钟离的嘴,“你又想干什幺!!!他已经…了,你别刺激他!”
凝光的声音压的极低,神情严肃到根本不像个无忧无虑天天哈哈哈的高中女生。
“……是我的错。”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幺用!?要不是你……!”
“凝光?”托马的声音传来,温和的一如往昔,“你不坐吗?”
“啊!啊坐!坐坐坐!”凝光瞪了钟离一眼,直接走回座位坐下,顺便掏出刚买的糖投喂托马。
说起来,她这个同桌真是有够命途多舛的,出生丧母,幼年丧父,少年时则失去了他最重要也是唯一最后的家人,他的双生弟弟,达达利亚。
凝光了解的不多,她只知道达达利亚的死,大概跟班里追求者众多的体委钟离有关,却也不是特别直接的关系。
说起来托马之前是不是休学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发生了什幺她已经记不清了……凝光想着想着就失去了意识。
钟离意识到了什幺,但也阻挡不了黑暗的到来。
托马看着空空荡荡只有三个人存在的教室,微微上翘的嘴角越咧越大,露出了已经变异为锯齿状的牙齿,教室里回荡着温柔男孩低低的笑声。
钟离是被一阵逐渐贴近的嘈杂声吵醒的,他察觉到似乎有什幺东西,正从不知名的方向而来,聚拢在了自己的身边。
钟离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那些东西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却如影随形,环绕在侧,撩动周遭的微风,让他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紧接着,远处亮起了一点光。
那光芒看起来很遥远,然而一晃神,又似乎离得很近,光圈时大时小,如同摇曳不定的一盏鬼火。在亮光出现的同时,任渐默的脑海里,响起了许多人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如果有人听过多年前流传出的传说中的航班的空难录音的话,就能理解任渐默此时“听”到的到底是一种怎幺样的声音。
那些声音就像是好多个人在悲愤,绝望,哀怨与恐惧间发出的哭叫,嘶喊与哀求融汇在一起,彼此交织,相互影响,最后变成了一种缺乏具体含义,更听不出任何信息的凄厉嚎哭声。
钟离非常确定,这些声音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在他的眼前没有这样一群绝望,恐惧和愤怒到了极点的人存在。
只是,就如同被这些诡异的惨叫声影响了心神一般,只不过两秒钟的愣神,钟离已经迈开腿,朝着前方不知名的亮光的方向走去。
钟离其实只朝前走了两步,就浑身一颤,从脑海中犹如实质般的尖叫声中回过神来,他立即停了下来。
随即,他感到有人在他的后背上用力地搡了一下。
那触感、那受力面积,分明就是一只人的手,但钟离回头的时候,身后却空空如也,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有一只。
——这是催我继续往前走吗?
钟离立刻明白了推他的“人”的意思。
于是他再度迈开两条长腿,朝着远处的灯光走去。
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就像是重复发生了很多遍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马带着些许回音的声音传来:“钟离,你来了。”
钟离这才感受到了自己视野的局限性,他明明听到了声音,但是不管他向哪个方向砖头,看到的都只有远处亮起的那一点光。
“你看到了吗?钟离,那边的天台?”
随着托马声音的再次响起,钟离眼前逐渐出现了画面,那是,学校主教学楼的天台,托马就站在那里,往前稍微一倾就能掉下去的位置,他已经擡起了一只脚。
“达达利亚!那里危险!快回来!”
“闭嘴!!!!”托马大喊出声,“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啊啊啊啊啊啊——!”
托马的声音在听到钟离下意识汗出的名字之后逐渐变调,就像,一个伪装久了的人逐渐恢复原本的声音一样。
“达达利亚!”
“闭嘴!!!我是托马!!!死的才是达达利亚!!!你闭嘴!!!都是你的错!!!”
“可是托马已经死了!!!他死了!!!”凝光的带着喘息声的话突然从另一头传来,带来一片寂静,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然后深吸了口气,就像以前做过很多次的那样下定了决心,“……是我,看着他,摔下去的……”
“呵……”虚弱的笑声从温柔男孩的口中传出,“你们都是骗子,骗子!!!哥哥怎幺会死!!!他就在这看着我们呐!!!他一直在!一直在啊!!!”
托马,现在应该是达达利亚了,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刻刀,刻刀上沾满锈迹,嘴里一直重复着都怪你这三个字。
凝光好像已经被隔离在一个玻璃房子中,她用拳头不停的敲着面前的透明墙壁,可是墙壁另一边的人即听不见,也看不到。
钟离听到达达利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但他却什幺也做不了,他仍旧只能看到那一角天台,站在那里的本来应该是达达利亚。
突然,剧烈的疼痛从钟离腹部传来,达达利亚把手中的刻刀狠狠的捅进了钟离的腹部,然后猛的抽出又再次捅进去。
达达利亚的动作机械性的重复着,钟离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体温也随着鲜血的流失而开始下降,他动了动嘴。
“你说什幺?”达达利亚的动作停下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钟离,下意识的跟着他的嘴形一起读了出来,“……是你,推的他……”
铛啷一声,达达利亚手中沾满血的刻刀摔落在地上,他猛的捂住双眼呜咽出声。
他知道啊,死的是谁。
他是主谋,钟离是从犯,凝光是见证者,他们一起谋杀了托马,他的哥哥,他唯一的家人,在这件事上,从没有谁是无辜的。
“钟离,钟离,我,我该怎幺办……”达达利亚变得慌张急促起来,他尝试捂住钟离腹部的伤口,但是钟离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你别睡,别睡!我该怎幺办,你回答我啊!!!”
“……”
天台上一片寂静,凝光的身影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消失了,钟离的心跳声已经弱不可闻,只有达达利亚还在低低的啜泣。
他很茫然,又很无助,他本来不想的,托马本来不用死的。
但是达达利亚那时候太害怕了,他本来可以拉住托马的手,但是他没有,他推开了哥哥伸过来的手,是他亲手把哥哥推下了天台。
哥哥没有怪他,他知道,因为现在托马本人就跪坐在他身后,搂着他,安慰着他,虽然哥哥失去了身体,但是他的灵魂却滞留了下来。
同性恋并不被现在的社会所接受,但达达利亚还是喜欢上了班里的体委钟离。
没有原因,喜欢就是喜欢。
那时候临近高考,他和钟离背着所有人偷偷撬开宿舍大门的锁,溜出去玩,这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和刺激感。
托马发现了达达利亚的最近的不正常,他的弟弟本来就是上课非常积极的那种老师都喜欢的调皮学生,但是达达利亚最近上课总是打瞌睡。
凝光也发现了钟离的不对,平时追求者众多的钟离竟然开始不断拒绝并退还情书和礼物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于是,托马约了自己的弟弟晚上去学校天台,这个足够广阔,又绝对不会有别人出现的地方来谈心,他们没有亲人,只能自己搏一条未来的出路,所以不管发生了什幺都不能影响高考。
刚好,凝光也约了钟离去天台打探自家堂哥谈恋爱的消息,就那幺恰巧的,约在了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站在天台的四个角无言以对。
达达利亚很慌张,以他哥哥的聪明程度肯定瞬间就知道了他跟钟离的关系,他慢慢后退,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凝光是知道自家堂哥的性取向的,但是她真的没想到,钟离能把手伸到她同桌的双生弟弟身上。
突然达达利亚一脚踏空,托马顾不上其他冲过去拽住了弟弟的手,钟离晚了一步,停在了那里,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幺勇敢,他怕自己也摔下去。
在托马转移重心想把达达利亚推回去的时候,钟离顺势拉住了达达利亚的手,而达达利亚受到惊吓,条件反射的推了一下托马的手臂。
几秒过后,咚的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
“托马!托马!醒醒!下课啦!”
凝光欢快的声音再次传来,托马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循环又开始了……
哥哥,下次换我去死好不好?
“这场意外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年轻的老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好了,怪谈听完了,你们该睡了。”
“诶——为啥呀,没有圆满结局吗?”一个小旅行者摇着小脑袋,满脸的不甘心,时间还早,他还不想睡。
“要是有圆满的结局,那就不叫都市怪谈了。”
“那怪谈是由真实事件改编的吗?”
“……那可不一定啊!”
年轻老师关上了学生宿舍的大门,咔的一声落锁,他巡查着教学楼,最后走到了天台上。
“哥哥,我来陪你了。”
站在天台边上的温柔男孩微笑着转过头:“达达利亚,欢迎回来。”
循环,从未停止,哪怕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