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路上官道漫漫,偶有牵着牛或骑着驴的农家经过时,苏紫便放慢了速度,那些人对上她,通常也是一眼带过。

约摸近午时,一座小村出现在她眼前。

这村庄也就百来户人家,狭小的街道旁挤满了各种小摊贩,街道中坑坑洼洼,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一堆马匹留下的粪便。

摊贩卖的大多是鱼类,也有山里的野味,但以这世界的繁华程度而言,附近应该有大的城镇这儿才会这般热闹。苏紫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着。有点奇怪这里为何显得这般平静,好像不久之前的血日并没有对人们造成什幺影响。

掏出一个铜板,买下一顶斗笠后,苏紫顺便打听了一下她所在的地方叫做九芒国,是隐州岛上一个小型国度。从这里去青萝岛路上需一月有余,间中还得乘船。虽说枫当初带她从平城过来时,只用了两三日时间。可那是大人的脚程,换作苏紫少说也得七八日。至于她想知道关于近期战局的事,那卖东西的大婶惊得睁大了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少,少年人,你难不成,要前往平城?我听阿佃说整个南边都在打仗,死,死了好多人。很危险的。”

苏紫安抚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家就住在青萝岛上,但是离平城很远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挥着黑乎乎的手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苏紫又在街道上随意逛了逛,买了点路上所需,便疾步离开了这个脏乱的小村庄。

大概又走了二三个时辰,直到太阳西下,前方官道尽头处才出现了一个城池。

心急也没用,路还遥远,几天没洗澡好好睡过一觉,苏紫觉得自己身上脏得能搓下厚厚的一层泥灰来,又很是疲惫。算了,进城找家客栈休息,明晨再走,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行了。这幺想想,苏紫放慢了脚步,转向城门走去。

方走到城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乐曲声和欢呼声。听上去,像是有什幺庆典在举行。

苏紫好奇起来,心中一动,正欲加快步伐。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她的身后直直冲她而来。苏紫下意识的肌肉一紧,手按上腰间的长剑,回首看去时,她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让开。”

这声音清脆、冷漠,听上去年纪不大。在说话之时,一只手掌毫不客气的推在了苏紫的左肩。被她这幺一推,苏紫顿时足下不稳的往旁侧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同时,一个青年男子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终于到地方了,骇,这一路上水都没喝上一口,可累死我了。”

说着话,青年便跳下马,招呼着跟在后面的两人。正巧,他一擡头,对上了弯腰拾起斗笠的苏紫的小脸。青年愣了愣,嘴一啜,吹出一声口哨来:“哇,好漂亮的小子。”

苏紫隐忍怒意擡头,站在她身后的青年约摸二十不到,五官十分的俊挺,唇红齿白,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在他的一左一右,分别也是两个少年男女,相貌端正,身手也十分矫健。

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把长剑,从马上跃下的动作十分的轻盈,与说话的青年一样,正对着苏紫上下打量着。

那青年说完这句话后,便瞬也不瞬的盯着苏紫猛瞧。直到苏紫把斗笠重新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才咧嘴一笑,客气的问道:“小兄弟,你也是来参加情人之月的?”

他见苏紫不答,帽沿下漂亮的大眼警惕地盯着他,又笑着说道:“别介意,她就是这样。以为你是平民,失礼了些。”说着,他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女子。

苏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清秀的女子不耐烦的回头丢了个白眼,加快了脚步。苏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不碍事。”

“我们都是同窗,特意过来游玩的。”青年微笑着与苏紫攀谈:“我叫司,她是蝉子,他是远。”

苏紫又点点头,默然片刻后,才在司期待的眼神中,开口说道:“我叫苏。”

在他们说话之际,司的另外两个伙伴牵着马围了上来。

一个个子娇小的少女走到苏紫右侧,微微俯身偏着头看着苏紫,惊讶的说道:“咦?你是个姑娘吧?”

这少女肌肤白嫩,脸蛋肉嘟嘟的,眼神清澈纯真,看上去很可爱。苏紫原本便没有刻意隐瞒性别,遂也没有太过紧张。她对着蝉子眨了眨眼,有些无奈的笑道:“你是怎幺看出来的?”

那少女嘻嘻一笑,冲旁边的青年挤了挤眼,转头对着苏紫说道:“我还没见过长的像你这般好看的男子呢。而且你身上好香,又没有喉结。司,你真差劲,连她是女人都看不出来。”

那名叫司的青年不以为意的浅笑了下,忽然间,他紧走两步,凑了上前,伸长脖子对着苏紫重重的嗅了一下。看到他的动作,苏紫心中一惊。擡手就想将他推开,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幺做太过了。

司一嗅之后,双眼瞬间一亮,眼光灼灼的盯在她的身上。可一转眼,他却不解的挠了挠耳后,想不通的皱起眉头。

见他如此,苏紫倒是好奇起来。她其实早就想知道,自己施了忽视术后,别人到底能不能感觉到她的信息素,或者看到她时的印象是怎样的?正好这几人都是爵贵。

“你闻到了什幺吗?”苏紫眸光闪闪地问道。

司擡头看着她,一脸困惑的说道:“很奇怪,好像有种极为特别的香味,我刚才心砰砰跳的飞快,可转眼又闻不到了,也不知是出现错觉还是怎幺地...对了,我怎幺感觉不出你的等阶来?”

“哦?”听司这幺说来,那少女和另一少年也凑近仔细闻一闻,俱是双眼一亮后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在他们同样疑惑的眼神中,苏紫敛眸,低声说道:“不知道,可能是我的信息素太弱小了,我是爵士。”这个回答相当的成功,当场三人便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去。

苏紫心里一松,不禁有点小小的得意,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她很满意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下,几人已是顺利的进了城。这城池的街道干净而宽敞,人潮川流不息。随便一望,便能见到尽是年轻男女,正三五成群的在街上载歌载舞,追逐打闹。

苏紫看着这里锣鼓欢天的气氛,很有点惊讶莫名。难不成是北海打了胜仗,他们在庆祝不成?

“你刚才说的情人之月是什幺?”苏紫想了想,朝走在前面的司问道。

司他们正牵着马避让到了街边,混入看热闹的百姓之中,望着狂欢而过的少年男女们一脸的笑容。听到苏紫的问话声,他转过头来微惑的说道:“你不知道吗?情人之月当然是神赐予情人的节日。每一年的今天,这城里都会有一位受世人景仰的大人物出现,带领着我们狂欢,并且会代表大家选出最美的君贵。而当选的君贵,会在今夜,从我们之中选出他(她)的中意的人,定下几门亲事。呆会儿,会有好些君贵出现的。”

司说完后,哈哈一笑,转过头对着他左侧的娇小少女说道:“蝉子,不知今日会不会有君贵看上你?”

闻言,蝉子在他旁边娇喝道:“反正不会看上你,你已经成亲了。”一边说,她一边蹦跳到苏紫身侧,对苏紫很有好感的牵上她的衣袖,兴奋的说道:“苏,你别担心,你长的这幺好看,定然也会有君贵看上你的。”

这是在安慰她了?苏紫苦笑了一下,心里对这世界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节日已是无语。不就是变着花样的相亲,走到哪都能遇见。

不过苏紫心中尚有不解,想了想后,又侧头对司问道:“可我们不是正在与中州交战吗?战事期间,还要这样大张其鼓的庆祝节日?”

司轻快的一笑,无谓的说道:“这个节日是司掌因缘的月神赐予的,是很被看重的。何况前几天出现了百年难遇的血日,弄的大家精神很是紧张,正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的时候。”

听他提到了血日,苏紫睁大了眼,正准备好好问问时,旦听司又轻轻的加上一句:“你还不知道吧?平城的战事结束了。”

什幺?结束了?

苏紫惊的一愣,愕然片刻后,立即焦急地问道:“怎幺这幺快?那是谁打赢了?”

“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是南蛮出了变故。”司甩着手上的缰绳,慢条斯理的说着:“西疆的怒族军队越过了边境,火速拿下了好几座城池,不仅杀了许多人,还一举攻占了皇室驻地。出了这等大事,焱大人是不得不赶回去的。不过,具体平城那边是个什幺情形尚不清楚,反正中州的军队退了。”

苏紫听的是目瞪口呆,这段话信息含量太大,太过令她震惊。她并不知道之前西疆与中州大战的结果,只道是夜微曦把军队开来了北海,尤星腾出了手,就跑去南蛮抢地盘了。

这都什幺跟什幺,尤星这幺有本事?那曦呢?军队撤了,回中州了?

一时间,苏紫被这消息惊的是思绪乱作一团,理不出个头绪来。

“我听说是主要是因为凤君的出现,平城聚积了太多神秘的高手,几乎天下间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在那里,这仗才没办法打的。”蝉子神秘兮兮的凑过头,俏皮的耸了耸鼻尖说道:“可惜我们没去平城,错过了一暏凤君风采的机会。”提到凤君二字时,她眼中闪过一抹憧憬和向往,表情颇有点遗憾。

“在我看来,南蛮人走了才好。”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走在她们后面的,白净的脸上有几颗麻子的少年远插过话。他语气愤慨,目中带着仇恨的说道:“那些海之民,吃人也就罢了,可手段实在残忍。我乃亲眼所见,他们将铁勾勾在人股间,再松开捆绑,让那个女人在剧痛之下拼命的向外爬去,肠道脏器便由自己生生扯出体外。再用利器由股穿至喉,活着时便架到篝火上焚烤,实在是惨无人道!”

其实这事也不是多幺的耸人听闻,乱世之中,更为血腥的事亦多了去。不过两丫头,苏紫和蝉子还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悚的脸色都白了,身上一阵阵发寒。连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群,都有几人朝他们侧目睨来。

司四下瞅了瞅,赶紧喝住他:“别说这些扫兴的。真是的,今儿可是求偶节,你就不能不提这些个了?”

少年远脸上郁愤难消,但还是悻悻闭上了嘴。却不知他既然是亲眼所见,却为何不出手阻止?

正说着,司听到有人在唤他。顺声望去,先前推挤苏紫先行入城的清秀女子,正冷着一张俏脸立在一座酒楼门前,略有不快的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干什幺呢?还不麻利点,庆典马上要开始了。”

“来了。”司爽朗的一笑,应道。

苏紫脑海中还回荡着少年远形容的恐怖画面,心中余悸未消,白着小脸僵立了须臾,心中原本便有的不安越放越大。她顾不得有可能会露了自己的行踪,奔行两步赶上正欲擡步进店的司等人,急冲冲问道:“司,那你可听说过有关千旋大人的消息?”

“千旋大人?”接口的却是那冷漠的女子。

她转过头来,定定的望向苏紫,深灰色的眼中很有些意昧不明,淡淡的说道:“你们在议论什幺?她和焱大人的婚事不是取消了吗?”

对上这个女子,苏紫不由自主的顿了足,似是有些防备于她。倒不是苏紫仍计较那一推,而是这一行年轻人中,属女子等阶最高,是位爵尊。

爵尊苏紫是见的多了,不说一火车皮,至少几节车厢是能坐满的。但那只是对她而言,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还是非常强横的存在。单看这女子往酒楼门前一杵,进出的贵族们便纷纷避让,小心翼翼的紧贴着门柱走动可见一斑。不过听她之言,显然比起司等人是知之更详,苏紫还是忍不住启唇追问道:“婚事取消了?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大人的行踪汝等如何得知?”女子话露鄙夷,却是手一伸,将一包东西塞到苏紫怀中,面无表情的道:“哪,给你的。去换装吧。换装之后,我们在这里见。”

啊?

苏紫诧异地看着手中这包衣物,一脸莫名其妙。

“姐姐,她是从外地过来的,不知道我们的风俗。”蝉子热情的解释道。她拉过苏紫,为她指了指街上的人潮,便牵着她嘻笑着往里走去:“看到她们了吗?我们得换身与她们一样的衣裳,向月神见证我们身体的美好,才会受到祝福的。走吧,我们一起去更衣。”

苏紫哪里肯去!

街上那些少女身上所穿,可都是很短很短的兽皮衣,做成比基尼状,只包着胸脯和屁股!在她们腕上和足上,也系着一串串银铃,有些还在两乳间的缝隙里,插着一朵碗大的鲜花,简直俗不可耐。当然,即使上身什幺也不穿,苏紫在北海都司空见惯了,可让她打扮成这样,混在人群中和她们一起载歌载舞——

苏紫定住脚跟不动。在蝉子微惑的回头时,才故作为难的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我最近身体不好,畏寒......”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蝉子便脸色蓦变,急急的伸手捂上她的嘴。同时,连正欲离开的司等人,都是脸色齐齐一变,紧张的退后一步,左右张望起来。

见到他们反应这幺大,苏紫瞪大了眸子,僵硬的站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幺?

正在这时,一股泛着淡淡甜香的信息素由后方弥漫了过来。来人碎步靠近,秀美的纤手由苏紫后方探出,握住蝉子的手腕重重地扯了扯,不悦的说道:“月神的意志是不能违背的,更不能欺骗。这样吧,让我带她去换过装。我们可是相熟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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